沈朝月跟着赵老蒯赶到灵河村时,腿都已经抬不起来了,她感觉鞋底都快磨没了。
两人还没跑到刘家门口,就看到刘家院外围了不少人,对着院内指指点点,交头接耳地议论着什么。
沈朝月暗道一声不好,快步跟上赵老蒯向着刘家方向跑去。离得近了一些,果然听到院子里传来孩子的哭喊声,却没听见张寡妇的动静。
“娘,你怎么了?你别吓我们啊!”
“求求你们了,救救我娘吧!”
“你们这群坏人,我跟你们拼了!”
沈朝月和赵老蒯到了院子外面,嘴上说着让一下,伸手拨开人群,挤进了院子里。入眼就看到两个孩子守在张寡妇身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而张寡妇躺在地上,下身渗出的血把衣裙都染红了。
“哎呀,这不是沈氏吗?她咋又回来了?”
“没错,就是沈氏,她咋跟变了个人似的。”
“哼!一个和离的妇人,还敢回婆家,看一会儿刘家人怎么收拾她!”
院内的刘家人看到了沈朝月,立马就将矛头对准了她。
“沈氏,你还敢来我们家,你胆子不小啊!”
最先开口的还是刘老太,就是说出的话没什么新意,对沈朝月造不成丝毫伤害。
“呦,大哥,你快看哪!沈氏还带了一个姘头,她可真够不要脸的。”
“二嫂,大嫂的这个姘头又矮又丑,她可真是不挑啊!我还以为她和大哥和离后,能找到什么好人家呢!”
沈朝月听见崔氏和马氏一唱一和的,忍不住回怼了一句。
“你们两个一口一个姘头的,我看是你们两个想找姘头了吧!要是想找姘头了,就和我说,我帮你们找几个,不过以你们两个的姿色,恐怕连又矮又丑的都找不到,只能找六七十岁的老头子。”
“你……沈氏,你不要胡说!”
“呸!我可不像你,少在这里败坏我的名声!”
沈朝月对他们接下来的挑衅充耳不闻,她径直走到张寡妇身边,将背篓放在一旁,然后蹲下身子,握住张寡妇揪着裙角的手,趴到她耳边问道:“你怎么样?能听清我说话吗?”
张寡妇一只手被沈朝月握住,另一只手放在肚子上,神智还算清醒。
“我肚子很疼,腰也疼,疼得快受不了了,我……”
张寡妇话还没说完,就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再也说不出话来。沈朝月虽然不懂医术,但是看过许多妇产科相关的电视剧,她知道张寡妇这是先兆流产的症状。
如果是在有着先进医疗设备的现代社会,及时就医,有可能母子平安。但在医疗技术相对落后的古代社会,又是在交通不太便利的小村子里,张寡妇这个孩子大概率是保不住了,还是先救孩子娘吧!
赵老蒯看到张寡妇这个样子,反倒一下子冷静下来。他没敢像沈朝月一样,去拉张寡妇的手,而是脱下外衣盖在张寡妇身上,琢磨着如何尽快离开刘家。
那两个孩子见到赵老蒯回来了,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赶忙擦掉眼泪,拉住赵老蒯的袖子,求他救他们的娘。
“我走的时候不是告诉你们去找里正吗?里正没来吗?”
“赵叔,我们打听到里正住在哪儿了,但是里正不在家,他们说里正去了镇上。”
“我们找不到里正,就跑了回来,然后就听到娘的叫喊声,他们是坏人,他们动手打娘了。”
“我们一着急,撞开院门跑了进来,就看到娘躺在地上,还流血了。”
张寡妇的大儿子已经八岁了,虽然没啥战斗力,但是口齿清晰,逻辑思维也不错,很快就将赵老蒯走后发生的事讲了一遍。
沈朝月听说里正杨万山不在村里,就赶忙将赵老蒯叫了过来,顺便安抚了张寡妇几句。
“你别怕,咱们先去找大夫,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赵老蒯,你快背上她,咱们去找大夫!”
赵老蒯答应了一声,费了好大劲儿,才在沈朝月的帮助下,将张寡妇从地上背了起来,沈朝月随后将赵老蒯的外衣披在了张寡妇的后背上。
“灵河村有个姓孙的大夫,咱们直接去他家,我给你带路。”
沈朝月说完,利索的背上背篓,走在最前面,两个孩子跟在赵老蒯身后,一左一右护着张寡妇。
“沈氏,你把我们刘家当成什么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就是,娘,可不能让他们就这么走了!沈氏直接闯进咱们刘家,还想把那个姓张的贱妇也带走,这是完全不把你放在眼里啊!”
刘老太再见沈朝月,本就气得牙根痒痒,再加上崔氏在一旁煽风点火,她立刻就发作了。
“百旺,百胜,你们都是死人吗!给我拦住他们,不能让他们就这么走了!”
刘老头还是老样子,抽着烟袋一声不吭,实则就是用沉默来纵容刘家人。
刘家人都恨极了沈朝月,既然刘老太发话,他们立刻就围了过来,将大门口堵得严严实实。
张寡妇趴在赵老蒯背上,疼得快要昏厥,脸色煞白,冷汗直流。赵老蒯个子较矮,背着张寡妇很是吃力,他急得大喊大叫,却毫无威慑力。
沈朝月感觉到一股怒火直冲脑门,气得她差点掏出了冲锋枪。真是无知者无畏,穷山恶水出刁民啊!
这帮人根本就不管张寡妇的死活,完全不把怀孕的女人当一回事。在他们眼中,女人怀孕或者流产都是她们自已的事,哪怕因为生孩子而失去生命那也没什么大不了。
沈朝月想起了有关原身的一段记忆,那时她刚刚生完刘盼儿,因为生下的又是一个女孩,刘老太对她的态度更加恶劣。不仅不让她坐月子,整日指使她干这干那,还对她又打又骂,到处败坏她的名声。
不仅如此,原身生刘喜儿时差点难产,刘家老两口居然对稳婆说出一定要保住孩子,大人无所谓这种话。
沈朝月看着拦在前面的刘家人,决定不再内耗,她冲上去一把揪住刘老太的领子,对着那张老脸左右开弓,狠狠扇了几个大耳光。
哇,真舒坦!
刘老太被沈朝月突然的动作给打懵了,捂着脸老半天才回过神,接着就一嗓子嚎开了。
“你这个小娼妇,你还敢打我,我跟你拼了!”
趁着刘老太在那边嚎叫蓄力,沈朝月对着一旁发愣的刘百旺狠狠踹了过去,伴随着一声尖叫刘百旺向后退了好几步,撞得身后众人叫声连连。
趁其不备发泄了一会儿,沈朝月见好就收。她是单兵作战,而刘家却是人多势众,刚才看着偷袭她暂时占了优势,等到刘家人反应过来,她就双拳难敌四手了。
果然,反应过来的刘家人气势汹汹地想要上前,刘百胜和刘百兴甚至撸起了袖子。
“沈氏,你是真不把我们刘家人放在眼里啊!”
“既然这样,你们今天就别走了,给我上!”
一直在那里装模作样地刘老头绷不住了,指挥着几个儿子就要过来拿人。沈朝月冷笑一声,把手伸进背篓,从里面“嗖”的一声拽出一把明晃晃的大砍刀。
这也是沈朝月特意背着背篓的原因,在赵老蒯和他说明情况之时,沈朝月就猜到会用得到大砍刀。
沈朝月握住刀柄,将刀尖对准冲过来的刘家三兄弟,恶狠狠地说道:“我看谁敢过来!”
“我长了眼睛,这把大砍刀可没长眼睛!要是不小心砍到了谁,就等着重新投胎吧!”
沈朝月说完,对着前方三人就挥刀砍去,吓得刘家三兄弟不停后退。
“让开!”
沈朝月举着砍刀往前走,所到之处立刻分开一条路,刚刚还齐心协力的拦路者,此时都吓得不停后退,生怕刀尖划到自已。
“百旺,你们给我上,沈氏不过是一个女人,能有多大胆子,我就不信她敢动手!”
刘老太气不过,躲在刘老头身后跳着脚叫嚣,催促刘家三兄弟上来抢刀。
沈朝月见刘百旺等人真动了夺刀的心思,提起砍刀对着刘家大门狠狠劈去,锋利的刀刃直接将大门劈了一道大口子,吓得围观群众跑出了二里地。
“沈氏疯了,她疯了!”
“快走,别看了,担心沈氏砍人啊!”
没了人群阻拦,赵老蒯很快将张寡妇背出了刘家院子,两个孩子紧紧跟在后面。
“往东走,孙家在村东头,门口有棵榆树。”
沈朝月负责拎刀断后,她目光冷冷地盯着追出来的刘家人,一字一顿地说道:“有我在,我看谁敢上前!”
正当沈朝月以为成功威慑住刘家人时,突然看到刘壮拎着柴刀跑了出来。
“大伯,咱家也有刀,给你,你快去砍死那个丧门星!”
刘壮说完,得意洋洋地看向沈朝月,真是完美遗传了刘家人的恶毒,不愧是刘老太捧在手心里的长孙。
刘百旺接过了柴刀,眼神凶狠地看向沈朝月,不过沈朝月毫无反应。开玩笑,她沈朝月最不缺的就是武器。刘家人赤手空拳,她就拿刀对付他们,刘家人拿刀,她就掏枪应战。
不过,沈朝月还没来得及掏枪,一群人就呼呼啦啦跑了过来,后面还远远跟着一辆牛车。沈朝月猜测应该是沈正德来了,赶忙将大砍刀装进了背篓,快速切换成柔弱不能自理的状态。
“月丫头,咱们沈家村的人来了,你不用怕!”
果然是沈正德带着保安大队过来了,估计是为了快点赶到刘家,沈正德甚至没坐牛车。
既然沈家村来了这么多人,沈朝月就不担心刘家人能掀起多大风浪,于是她向着沈正德走去。
“里正叔,你可算来了,再晚来一会,就要出人命了。”
沈朝月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讲给沈正德,巧妙避开了她拎刀砍大门那段。
沈正德听说杨万山不在村里,便转身对着刘家人喝道:“还不把刀放下,你们刘家人想要干什么!”
刘百旺这才反应过来,一把将柴刀扔到了地上,指着沈朝月咬牙切齿地说道:“沈里正,你不能只听这个贱妇的话,她就是在胡说八道!”
“是啊,明明是张寡妇上门闹事,缠着我儿子不放,非要进我们刘家的门,我家百旺可是受害者!”
沈正德蹙了蹙眉,厉声说道:“那你们为何动手殴打张氏,她怀的可是你们刘家的骨肉,你们不怕闹出人命吗?”
刘老太撇了撇嘴,赶在刘百旺开口之前,抢先说道:“我们家可没人动手打她,是那个小娼妇自已不小心摔倒的,跟我们刘家无关!再说了,谁知道她的孩子是谁的,那个小娼妇非要赖给我们刘家,我们刘家可不认!”
沈朝月皱眉思索了一番,拦住了还想和刘家人掰扯的沈正德,低声说道:“里正叔,算了,咱们先去看看张氏,把人保住要紧。”
沈正德琢磨了一下,虽然有些无奈,但也只好点了点头,一群人赶着牛车,跟在沈朝月身后去了孙家。
到了孙家,沈正德带着保安大队守在院外,沈朝月独自进了门。刚一进屋,就看到赵老蒯正蹲在门边发呆,两个孩子扒着门框眼巴巴地看着屋内。
“张九月怎么样了?人没事吧?”
沈朝月担心会影响到屋里看诊,特意将声音压得很低,不过赵老蒯还是听到了。
“朝月姐,你没事吧?你没受伤吧?”
沈朝月没想到赵老蒯会先关心自已,略微有些意外,不过还是如实回答道:“我没事,他们伤不到我。你放心好了。”
赵老蒯点了点头,这才回答沈朝月刚才的问题,听了赵老蒯的话,沈朝月长舒了一口气。
“孩子保不住不要紧,人没什么事就好。”
几人在堂屋等了一会,门帘被掀开,孙大夫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
沈朝月对孙大夫印象很不好,因为此人几乎不具备什么医德,被他坑害的村民不在少数。原身躺在床上时,刘盼儿曾经来找过他,但是因为孩子拿不出钱,孙大夫就拒绝医治,根本不在意病人的死活。
“大夫,她怎么样了?”
赵老蒯看到两人走了出来,立刻站直了身子,上前询问张寡妇的情况。
孙大夫没开口,说话的却是一旁的小姑娘。
“已经没事了,回家后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就行了,一会儿我再给她开几副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