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池话音未落,买包子的妇人就立即转过了身,下一刻眼含泪花地唤道:“小弟!”
“小弟,真没想到居然在镇上见到你了,我真是太开心了!”
“大姐,不光我一个人,大哥大嫂和二姐也来了,我们都来了!”
这时,沈朝月三人也走了过来,许久未见的几人乍一遇见,顿时难掩心中的激动,沈朝云和王红梅更是热泪盈眶。
自从沈朝月来到这个世界,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沈朝云。在原身的记忆里,这个大她两岁的姐姐既大胆又有主见,不是偷偷带着她下河摸鱼,就是悄悄领着她上山摘果,若是被爹娘发现,她就会牵起沈朝月的手跑进屋里,动作麻利地将爹娘关在门外。
跟在沈朝云身后充当小尾巴的沈朝月,在这个姐姐的衬托下,显得内向又稳重。
即使是嫁人这样的大事,沈朝云都没有听从爹娘的旨意,而是坚持要嫁体面的读书人周怀咏。
出嫁后没过多久,周怀咏就成了秀才公,沈朝云也成了村里人人羡慕的好命人,连带着沈朝月的身价也水涨船高,上门提亲的人都快把沈家的门槛踩烂了。
原身的记忆里有太多太多和姐姐相关的故事,这让沈朝月在看到沈朝云的第一眼,就觉得格外亲切。
“姐,你怎么瘦了?”
话一出口,沈朝月就忍不住走上前,拉住了沈朝云的手,上下打量起来。
沈朝云确实比她记忆中的那个姐姐瘦了不少,皮肤也粗糙了一些,但是除却胖瘦和皮肤的区别,沈朝月觉得还有哪里不太一样。她细细描摹着沈朝云的脸庞和发丝,终于找到了那一丝不一样,沈朝云的眼神变得黯淡了。记忆中的那个姐姐总是眼里有光,她讲话时语速很快,但却神采飞扬。
沈朝云听到沈朝月的话,伸出长满薄茧的手摸了摸脸,笑着说道:“我瘦了吗?我哪里瘦了,我自已都没发现,净瞎说!”
“真的瘦了好多,你是不是太累了?”
见沈朝月坚持说自已瘦了,沈朝云无奈的笑了笑,转移了话题。
“爹娘还好吗?爹的身体最近咋样?”
沈江听到沈朝云问起了爹娘,顿时心里有些不得劲儿,语气也闷闷的。
“姐,爹娘都好,爹的身体也比之前强了,不过你要是有时间就多回来看看,爹娘嘴上不说,心里肯定是想你的。”
沈朝云听了沈江的话,眼睛又湿润了,她努力压抑住自已的情绪,开口道:“爹娘好,你们也都好,我就放心了。你们姐夫已经去清平府参加今年的秋闱了,要是你们姐夫能高中举人,我就不用再一个人操持家里,到时候就能常回去看你们了?”
秋闱又称乡试,每三年举行一次,参加者必须是秀才或监生,考中的被称为举人。周怀咏十九岁考中秀才,勉强算是个少年才子,之后连续参加了多次秋闱,都没能再次考中。
十几年的时间里,周怀咏能够毫无后顾之忧地数次前往府城参考,能够心无旁骛地一心读书,都是因为沈朝云一个人照顾着一家老小,支撑着这个家。
沈池对这个秀才姐夫有些崇拜,确切的说,是对读书人有些崇拜,因此他对周怀咏考中抱有热切希望。
“放心吧,大姐,姐夫这次一定能考中!到时候我去双阳村接你们,你就在家里好好住上几天!”
沈朝月没有沈池这样乐观,但心怀希望总是好的,况且如今的沈朝云正好需要这点希望。
“几位客官,还买包子吗?”
包子铺的伙计见几人光顾着聊天,生怕聊得太尽兴,忘了买他的包子,赶忙找准机会出声提醒。
沈朝云听到伙计的话,像是想起了什么着急的事情,快步走过去买了两个肉包子。
“周瑾要吃肉包子,让我买两个给他送到书院去,这会书院应该散学了,我得抓紧去给他送包子。”
沈朝月见她着急去书院送包子,又有些舍不得离开,就安慰道:“姐,咱们又不是见不到面了,以后见面的机会有的是,还是给周瑾送包子要紧,快去吧!”
沈朝云这才点了点头,着急忙慌地奔着弘德书院方向跑去,到了拐角处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满眼都是不舍。
一共没说上几句话,沈朝云就急匆匆地走了,这让他们四人情绪低落下去。沈朝月想和沈朝云说在包子铺这里等她回来,但是他们也要去赶周老大的牛车了,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四人买了几个素馅包子,分着吃了。接着又到集市上买了两根筒骨,回去熬锅骨头汤,给刘老头补充营养。离开猪肉摊,沈朝月看到有卖果脯的,不顾王红梅阻拦,硬是买了几样,王红梅心疼地直捂胸口。
买完这些,四人就抓紧去找周老大,途中沈朝月又买了几串糖葫芦,这回不光王红梅捂胸口,沈江跟着她一起捂胸口。
牛车出发没多久,沈朝月就被晃得昏昏欲睡,她迷迷糊糊地想到了沈朝云。她感觉沈朝月在周家过得并没有多好,至少并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好,若是生活幸福不是应该眼里有光吗?
又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沈朝月终于睡着了。沈朝月被王红梅叫醒时,牛车已经到了村口,不少村民正坐在树下闲话家常。见到四人跳下牛车,立刻七嘴八舌地问东问西,更有甚者直接扒着背篓不放手,非要看看他们买了什么。
“沈池啊,那几张狼皮没少卖钱吧?卖了多少银子啊?”
“你们沈家这回可是走好运了,买不买地啊?”
“哎,谭木匠家的那几亩地就不错,都是一等地呢!”
“这是买的什么啊?没少买吧?”
沈池作为代表,随口应付着这些村民,几人很快突出重围回了家。
趁着众人都在家,沈朝月将所有人都叫到了主屋,简单讲了一下卖皮子和卖野味的经过。随后她拿出了六十二两银子和一百文钱放到了桌子上,数了一遍后推到了沈老太面前,让沈老太再数一遍。
“这五十九两银子是卖皮子的钱,剩下那三两零一百文钱是卖野味所得,一共六十二两零一百文钱,都交给娘保管。”
听到沈朝月说一共卖了六十多两银子,沈家其他人全都开心极了,不过因为有了心理准备,并没有像上次那样控制不住地欢呼。
沈朝月告诫几个孩子要学会保守家里的秘密,不能向任何人透露家里的事情,否则会惹上祸端。几个孩子重重点头,表示自已一定不会出去乱说,沈朝月和王红梅将买来的糖葫芦分发给他们作为奖励。
沈朝月嘱咐沈老太将银子收好,放到隐秘的地方,平日里留几十文钱在外面就行了。沈老太笑着答应,将银子捧在手里说道:“哎,我活了一辈子,第一次手心里捧着这么多银子,感觉沉甸甸的,真好啊!”
沈老头平日里最爱给老妻泼冷水,她对着沈老太说道:“咱家马上要买地了,估计要花不少银子,到时候就没这么沉甸甸了。”
沈老太狠狠瞪了沈老头一眼,笑呵呵地捧着银子走了。没走几步,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用眼神示意沈朝月跟上。
“月儿啊,这五两银子你拿着,不够了就和娘说,娘再给你拿。”
“娘,你忘了,我手里有十两银子呢!”
实际上沈朝月手里不只十两银子,她离开沈家时手里大概有二十四两,就算去掉这段时间花的,也还剩二十二两左右。后来她当掉了银镯和银簪,又得了二十两,也就是说沈朝月现在足有四十二两的存银。
“你手里就十两银子,这段时间又花了一些,肯定剩不下多少了。娘心里清楚,咱们家能过上现在的日子,少不了你的功劳,我现在拿给你五两银子,是你吃亏了。”
沈朝月还是不愿意要这五两银子,她想让沈老太多存些银子,免得老人家心里不踏实。
“娘,我真的不需要,我平时带着两个孩子来家里蹭吃蹭喝的,哪还有什么花销啊?”
沈老太叹了口气,将银子直接塞进沈朝月手里,再一把按住沈朝月的手。
“你是来家里吃过几顿饭,可你也没少往家里拿东西,我虽然老了,却一点不糊涂。”
沈朝月见沈老太如此坚持,就不再推辞,将银子接了过来。
晚饭炖了筒骨萝卜汤,因为整整炖了一大锅,沈朝月就给大家都盛了一碗,剩下的就都留给了沈老头,让沈老太好好补补身子。
吃过晚饭,众人都来到院子里聊天,沈朝月和王红梅将果脯端了上来。五颜六色的果脯一上桌,立刻就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果脯在大梁不是什么稀罕物,但是在沈家村却并不常见。每逢过年,手有余钱的村民会买一些给孩子尝尝,但是平日里一定是绕着果子行走,生怕小孩子看见果脯吵着要。
众人一边吃着果脯,一边听着沈老头讲述他年轻时的故事,一个个都听得津津有味,笑声飘过沈家院墙飞到院外,惹得蹲在墙根底下的人羡慕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