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朝月感觉棺材被撞得晃了晃,差点散架。随后颤抖的哭音在她耳边响起,接收到的关于原身娘亲的记忆便涌进了脑海。
也许是受到沈老太情绪的影响,也许是想到了自已早早离世的母亲,沈朝月只觉得鼻子发酸,眼角发涩,吓得她赶忙转移思绪,压抑情感。现在还不是伤感的时候,尽管她有些心疼不明真相的沈家人。
沈老太趴在棺材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其他沈家人也围在棺材旁悲痛落泪,看得灵河村村民也一阵难受。
看着悲痛不已的沈家人,陪同前来的沈家村里正沈正德叹了口气,拍了拍沈家长子沈江的肩膀:“大江啊,快去劝劝你娘,别哭坏了身子,眼下还是先把月丫头的丧事办好要紧。”
沈江听了,猛吸一口气,用袖子狠狠擦了一把眼泪,冲着沈正德点了点头。
在沈江和王红梅的劝说下,沈老太情绪稍稍平稳了些,她恋恋不舍地盯着躺在棺材里的小女儿看了又看,终于还是狠心别开了眼睛:“亲家,月儿是怎么死的?我女儿是怎么死的?你们来和说一说吧!”
刘老头嘴唇动了动,却实在开不了口,他只好给刘老太一个眼神,让她去说。
“当然是她自已不小心撞得,跟我们家可没关系,哎呦,谁能想到她会这么不小心啊!”
刘老太早就想好了说辞,只要咬死了是沈朝月自已撞得就行。反正这个窝囊废已经死了,没人看见是她刘老太推得,不管沈家人相不相信,也都没有证据。最后的结果就是把这个窝囊废埋了,再给老大取个新的。
听了她的话,沈老太不可置信地抬起泪眼,声音更嘶哑了:“自已撞得?这怎么可能呢?我的女儿就这么把自已撞死了?”
尽管沈家人不太相信沈朝月的死因,但是他们确实毫无证据。刘家人一口咬定沈朝月就是自已磕到桌角而死,与他们毫无关系,沈家人也只能作罢。
“好,好!你们说是撞得就是撞得!但要是以后让我知道是你们对不起我女儿,我一定和你们没完!”
沈老太恨恨地指着刘老头和刘老太,老泪纵横。
她何尝不知道沈朝月在婆家的日子不好过,尤其是刘老头上山打猎伤了腿后,婆家更是不把沈朝月放在眼里。以前刘老头能打猎,他们老两口虽然先后给两个儿子娶了媳妇,接着又供着一个读书人,但日子也过得去。可自从沈老头没法再打猎,还要常年靠吃药维持身体,沈家日子就越来越难了。不仅小女儿沈朝月要艰难度日,大女儿沈朝云在娘家的地位也大不如前。如今,小女儿的命竟然都没了!
沈老头想到这里,愈发难过。盛正德亲自过来劝慰,劝了好一会儿,她才振作精神。
在两个里正的协调下,两家人商量好了下葬细节,决定尽快将沈朝月送走,就埋在位于灵河村后山的刘家坟地。
简单的走完了流程,刘家两兄弟和沈家两兄弟一起走到棺材旁,打算封棺。
沈朝月的葬礼虽然简单,但有这么多外人看着,该有的流程还是有的,美中不足的是缺个刘百旺,也就是原身那个渣夫。不过这也实在是没办法,谁也不知道刘百旺去哪儿打野了,根本找不到人。
因为没看到刘百旺,沈家人气得够呛,指着刘家人骂了半天。
开始封棺了,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口简陋的棺材,沈老太捂着嘴,眼泪又下来了。
坚持到棺材盖子合上,沈老太彻底忍不住了,又扑到棺材边大声痛哭起来。
正在这时,躲在沈家二儿子沈池身后的刘喜儿和刘盼儿适时冲了过来,也扑到棺材旁哭了起来。
“呜呜,我娘没死,阿爷阿奶,求求你们了,把我娘放出来吧!”
“呜呜,我娘还活着呢!”
刘老太听了两个小姑娘的话立刻气不打一处来:“两个赔钱货,在这儿胡说什么!大伙都看着呢,你娘死透透的了!”
“阿奶才是胡说,我刚才听见我娘在敲棺材呢!”
听了刘喜儿的话,人群一阵骚动:“敲棺材?不会吧,难道沈氏还活着?”
“天啊,不会诈尸了吧?”
“难道刘老头和刘老太把活着的儿媳妇直接装棺材里就要埋了?我说刚才大丫二丫怎么一直说她们娘没死呢!”
这人一句话倒是提醒了村民,可不是,他们可都听见了,大丫二丫哭着求刘家二老,说他们娘还活着。难道沈氏真的活着?
村民们倒是不怕沈朝月诈尸,毕竟这么多人在呢,他们更好奇沈朝月是否被活着装进棺材,毕竟这事可不常见。
沈家人也听见了刘喜儿姐妹的话,更听见了灵河村村民的议论,沈老太顿时愣了,她的女儿没死?
想到这里,沈老太赶忙俯身贴近棺材仔细听,果然听见轻微的敲击声。
她抖着手激动地指着棺材,喊沈江和沈池过来开棺:“大江,小池,快,快过来,开棺!快开棺啊!”
沈江和沈池立刻一左一右就打算开棺,结果却被刘老太带着两个儿子拦住:“我说亲家母,你们沈家人疯了吧!我家老二可是在镇上医馆当过学徒的,他都确认过了,你女儿确实死了。你就别听这两个丫头胡说了,抓紧时间抬到后山埋了吧!”
沈老太却不听她的,一把将刘老太推得一个趔趄,对着沈家人下令:“都别愣着,快点开棺!”
沈家大儿媳王红梅几步冲到前面,伸开双臂拦住还想上来阻拦的刘家人:“我们家小姑子明明还活着,你们却不让开棺,是不是心里有鬼?”
刘老太确实心里有鬼,毕竟沈朝月的死是她造成了,听了王红梅的话,立刻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和王红梅大吵了起来。沈家二儿媳秦英一看情况不好,赶忙冲到王红梅身边,一起阻拦要靠近棺材的刘家人。
趁着那边大吵大嚷,这边顺利开棺。
随着棺材盖子被缓缓打开,沈家人紧张地向棺材里看去,顿时又激动又心疼。
棺材里的沈朝月虚弱地敲击着棺壁,手背都破了,沾满了血,棺壁上也蹭了不少血,她脸色苍白如纸,看着也就剩下一口气了。
有胆大的村民凑上来往棺材里看了看,顿时叫嚷开了:“哎呀,这沈氏真的还活着!”
“哎呦,看看,看看,真是太可怜了,棺材里全是血啊!”
“刘家人真是心太黑了,居然把活人装棺材里了!”
听了村民的话,刘家人大吃一惊。尤其是刘老太,简直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她快步上前,就看到沈朝月在沈江的搀扶下,从棺材里坐了起来。
刘老太指着沈朝月嚷嚷:“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刘百胜也吃惊极了,他一边摇头一边低声呢喃:“这绝对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好歹在医馆当过一段时间学徒,死人还是见过不少的,他当时明明认真查看了,大嫂都已经没气了啊!
沈朝月坐在棺材里,向着沈老太的方向哭着伸出手:“娘,还好你们来了,要不然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们了!呜呜呜呜——”
沈老太看着死而复生的女儿向自已伸手,赶忙抓着女儿的手将她拥进怀里:“月儿,别怕,娘来了,娘来给你做主了!”
王红梅站到沈老太身边,没好气地盯着刘家人:“朝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有什么委屈就说出来,让两位里正和大家伙儿都来评评理!”
沈朝月眼看气氛烘托地差不多了,就走出棺材,虚弱地依偎在沈老太身边,对着刘老太发问:“婆母,儿媳到底哪里做得不好,你竟要亲手杀了我!”
“自从我嫁进刘家,为刘家生了两个孩子,起早贪黑的干活,孝顺公婆,忍让弟媳,十几年间从没犯过一点错。可即使这样,你还是对我不满。我和两个孩子干得活最多,你却对我们不是打就是骂,还不让我们吃饱饭,我们娘三个过得还不如一条狗!”
说完,她又哭了起来,配上苍白的脸色,看着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刘老太一听,立刻跳起来反驳:“沈氏,你不要胡说!我什么时候要杀了你了!我是你的婆母,是大丫二丫的阿奶,我教训你们天经地义!”
沈朝月一见刘老太反驳,立刻提高音量继续指责。
“刘百旺在外面勾三搭四,张寡妇怀了他的孩子,找上了门,你和公爹不仅不觉得对不起我,还打算把张寡妇娶进门,就因为她说她不要彩礼,还倒贴银子给刘家!”
“婆母更是过分,居然把错都推到我身上,说刘百旺在外面勾三搭四都是我的错,是我让刘家丢了人,往死里打我,还用力拽着我的头撞桌子,我被撞得昏死过去,他们不仅不救我,还想将我活埋了!”
沈朝月说完,对着沈家村的里正沈正德哭诉。
“里正叔,幸亏你带着我娘他们来了刘家,要不然我就被活埋了啊!”
“我可是沈家村嫁过来的姑娘,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以后哪个姑娘还敢嫁进灵河村啊!”
沈朝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说完就趴在沈老太肩头大哭起来。
此话一出,人群顿时沸腾起来,议论声不绝于耳。
“不可能吧,刘家人真能做出这么丧尽天良的事儿?”
“怎么不可能,我看沈氏说的绝对是真的,刘老太平时就没少磋磨沈氏!”
“哎呀,刚才我就纳闷儿,大丫和二丫一直说她们娘没死,原来是知道她们娘要被活埋啊!”
“刘家人也太不是东西了,刘家当时还来我们家给他家老三提亲,幸好我娘没同意,要不被活埋的可就是我妹子了!”
“怪不得今天那个寡妇乐呵呵地走了,估计是刘家人答应她弄死沈氏,然后娶她进门,毕竟那个寡妇不要彩礼,还倒贴钱啊!”
听着村民一边倒的议论,刘老太顿时就炸了:“沈氏,你个小娼妇,少在这里胡说八道!明明是你自已磕到桌角的,你再敢胡说,看我不打死你!”
沈老太听了,顿时气炸了:“你个老虔婆,你个不要脸的玩意儿!活埋儿媳妇这种事都做得出来,还在这里狡辩!你还想打我女儿,我先打死你再说!”
沈老太说完,就冲了过去,一把薅住刘老太的头发,照着刘老太的脑袋就狠狠招呼。
“婆婆管教做错事的儿媳妇是没有错,但再怎么管教,你得给儿媳妇留条活路!而不是把儿媳妇打个半死,直接装进棺材里!”
“嫁出去的女儿要是被夫家活埋,谁能忍?孟氏,我和你拼了!”
刘老太被突如其来的巴掌给打懵了,但很快反应过来,开始还起手来。两个老太太你来我往,见招拆招,难分伯仲。
“娘,别打了!你们住手,快住手!”
沈朝月怕沈老太吃亏,赶在其他人之前冲了上去,装模作样地开始拉架。她忙活了半天,就是不把两个人分开,而是在其他人看不见的地方对着刘老太下狠手,找准机会又掐又拧,疼得刘老太直叫唤。
一开始两个老太太的打架实力还算旗鼓相当,自从沈朝月过来拉架,沈老太立刻就占了上风。
刘家人一见刘老太不敌刘老太,赶忙冲上来想要帮忙,结果被沈家人中途拦住,又是一番大战。
沈池媳妇秦英也想冲过去帮忙,被大嫂王红梅推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秦英,你就别过去添乱了,赶快躲好,看我的!”
她杀到场上,拦住刘老太的两个儿媳,以一敌二,万夫莫开。两个里正看着这乱作一团的两家人,脑瓜子嗡嗡直响。赶忙过去用尽全力分开两家人:“住手!都给我住手!”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两方人马分开,灵河村里正杨万山的衣襟都被刘老太扯开了一个大口子。
杨里正揪着漏风的衣襟,直气得吹胡子瞪眼:“行了,都不准再打架!今天的事你们刘家必须给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