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武松站起身来,刚打算告辞,忽听得门外有人一边敲门一边大声嚷嚷,声音中带着几分怒气。
老妇人满面张皇,赶紧跑过去开门。
一个短小精悍的男人背着手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用那双精光四射的眼睛四处瞅。
“祥嫂找回来了?”声音带着二分威严三分傲慢。
“是啊,福子送她去贺家坳了。”老妇人赔着笑脸回答。
“那么,今年的田税可以交了吧!”男人眯起眼,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老妇人,眼神像猎人打量着猎物一般。
“这......”老妇人有些为难,“福子还没有回来。等他回来了,应该就有钱交税了。”
“不能再拖了,村里就剩你们这几户了。再拖,可是要收利息的!”男人厉声道,说完背着手朝院外走。
老妇人恭敬地送他出门,不住地点头哈腰:“里正您放心,福子回来了,我马上让他交到您家里去。”
“哼,你知道就好!每次都拖,拖到最后还不是要交?听着,福子回来,马上让他去我家!”说完就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收田税?这还没到秋季,地里稻子还没黄呢,怎么就开始收田税了?”我疑惑地问老妇人。
“唉!武老板您是城里人,不懂我们庄户人家的苦。”老妇人脸上的皱纹更深了,“现在赋税要收两次。夏天的赋税要在六月份之前收齐,在秋天要在十月份之前收齐。”
“啊?”我想起现代农民,不仅不用交税,种地国家还发放补贴,心里不禁感慨还是新社会好啊。
“唉!”老妇人又像在自言自语,又像在对我们倾诉:“我早年守寡,好不容易拉扯两个儿子祥子和福子长大。玉兰嫁过来,又孝顺又勤快,小两口男耕女织,日子渐渐好起来了。哪里知道祥子一病不起,就此丢下我们走了......”
她说着,忍不住抽泣起来,抬起打满补丁的衣袖擦眼泪。我忙示意武松扶她坐下。
“你们这么远来看望玉兰,可见都是好人,都关心她。我,我作为她的婆婆,我对不起玉兰.,也对不起死去的祥子.....可是我也没有办法啊!祥子看病的时候家里借了好多钱,现在这田税也是一年比一年交得多。福子长大了,也要娶亲,家里一分钱也拿不出。媒人说,只要玉兰同意改嫁,贺家就给一笔彩礼。拿到这笔彩礼,我们就有钱交田税,福子也有钱娶媳妇了。只是玉兰......”
“苛政猛于虎也!”我感叹一声。
“贺家坳位置偏僻,来去不方便,所以一般人家都不愿把女儿嫁过去。因此贺老六娶玉兰,给的彩礼钱比一般人家娶个黄花大闺女还多。所以......”老妇人说着又掩面而泣,“我对不起玉兰。只望她嫁过去之后温饱不愁,总强过跟着我们饥一顿饱一顿。”
我和武松对视了一眼,同时坚定了一个决心:我们要去贺家坳走一趟。
因为要翻山越岭,马车是不能骑了,只能留在阚家庄。老妇人帮忙准备了一些干粮和水,我和武松携手出发了。
现代社会我是一名登山爱好者,周末时间常常拉着甄西奇一起去爬山。A市大大小小的森林公园都留下了我们俩的身影。我自小生长在平原,家乡的土地放眼望去尽是一马平川。小时候经常坐在河边,把高高的河堤想象成连绵起伏的山峰。甄西奇不喜欢爬山,但是他愿意陪我。
“你应该去我的家乡,那里四面都是山,你可以爬个够。”甄西奇停在路边,喘着粗气说。
“你家那么多山,你爬山还这么菜,都不如我一个女生。”我得意道,“我真羡慕你,出门就可以爬山。”
“羡慕个啥!你住在山里的人,出门一趟有多难!我们老家山沟里,女孩子都想往外嫁,外面的女孩都不愿嫁进来。”
“所以这就是你母亲被拐卖到你们家的原因?”我脱口而出道,说完我就后悔了,小心翼翼地观察甄西奇的脸色。
甄西奇面色平静:“可能就是这么回事。”接着他又叫道:“你慢点,等等我!咱们爬的这些山都在景点,有现成的阶梯,我老家的山路,是原始的路。走的人多了,才成了路,没有这么好走。改天带你去体验一把。”
现下前往贺家坳的山路,就跟甄西奇老家的原始山路差不多,甚至要更原始一些。武松拿着哨棒在前面开路,我跟在后面,拼命挪动两只小短腿。幸好,武大郎腿虽短,耐力却是上佳。我们带的干粮和水不多,所幸正值夏天,山上野果不少:苹果、山梨、弥猴桃......还有很多不知名的水果,武松负责采摘,我负责吃。
晚上,武松打了只野鸡,我也去小溪里抓了些鱼。我们找了个空地,拾了些柴火,摸出火折子,生起篝火,架起树枝开始野外烧烤。
“哥,你还记得吗?以前阿爹阿娘在的时候,我们一家四口经常这么烤东西吃。”
“当然记得啊!”我随口编起来,“你每次吃得最多,吃得满嘴都是油。唉,要是再加点盐和孜然就更妙了。”
“孜然?”
“据说是胡地传过来的一种调料,烤羊肉的时候撒上最香了。等咱们回到了,我给咱们做烤羊肉串吃。”
经过两天两夜的跋涉,我们终于来到了贺家坳。贺家坳居于深山山谷之中,虽然地处偏僻,但是物产丰富,所以人们的生活还是挺滋润的。我们一路走,见家家户户屋檐下都挂着野味。有一户人家门口还挂了两只红灯笼,并贴上了对联。上联:槐荫连枝千年启瑞,下联:荷开并蒂百世征祥,横批:百年好合。
我上前敲门,一个身着红衣,头插红花,额头围着一圈白色纱布的女子前来开门,竟是祥嫂!
头插红花我能理解,额头围一圈白布怎么回事?这是什么风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