氛围变得异常凝重,过了好一会儿,林老夫人方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这丫头果真能言善辩,我辩不过你,但我们林家也并非你所说的那般不堪。在你可选的范围内,林家绝对是上佳之选,亦或者,你仍在等侯府表态?”
言及此处,林老夫人那双空洞的眸子骤然变得锐利无比,嘴角也挂着几缕若有若无的笑意,“且不说侯府至今未曾提及定亲之事,单论你们方家与侯府之间的差距,你嫁过去未必能比在林家好。”
“我未曾考虑得如此长远,只是单纯认为林公子并非良人。”方筱染微微一笑,丝毫不给林老夫人留情面。
然而,林老夫人竟也并未动怒,而是好奇地问道:“那志明是否是良配呢?”
“自然也是。”方筱染直言不讳,林家她都看不上,更何况薛家。当然,方筱染在意的并非家世,倘若她真要嫁人,主要看重的自是未来夫婿的人品。
果如自已所料,林老夫人笑道:“可你此次嫁入林家是为了平息你四姐姐的越矩之事,如今此事尚未传开,自然不会对你造成任何影响。但若有朝一日闹得人尽皆知,我们薛林两家虽会受到一定影响,但远不及方家。你若为方家着想,就不该如此果断地拒绝。”
方筱染态度坚决,毫无动容之色,“四姐姐的事与我何干?您以此事要挟我父亲和祖母也就罢了,想让我因此让步,恕我直言,您还是莫要枉费心机。”
闻听此言,林老夫人眸色微变,语气也沉稳了几分,“难道你就不怕自已的名声因此受损,日后无人敢娶你吗?”
“不怕,我四肢健全,能自食其力,若真到了那一步,不要那些虚名也罢。”
话到这份上多说无益,林老夫人也明白了方筱染的决心,只不过她也同样不会轻易放弃,毕竟越是这样的性子越能坐镇林家,也正好整顿整顿林家。
林老夫人笑道:“你这丫头的性子真是越来越对我的胃口,跟你这番畅聊我反倒更加不会放弃你,无论你是否愿意,我给出的条件一定会让你满意,你且回去吧。”
“那就看林老夫人的诚意了。”丢下这句话,方筱染离开了暖阁。
侍女这才又入内,见林老夫人咳嗽愈发剧烈,她赶忙上前为其顺气,询问道:“可是六姑娘惹您动怒了?”
“非也,实乃我这身子骨不中用了,正因如此我才放心不下,林家万不可断送于我手,否则我有何颜面去见他……”林老夫人微微摇头,眼中泪光闪烁。
此“他”自然是指林雪臣,她对其钦慕有加,亦如愿与其结为夫妻,本应白头偕老,怎奈命运无常,独留她在世间踽踽独行。
她膝下无子,原欲随他而去,然念及他对林家的牵挂,便欲为他谋得一线生机,方使林家支撑至今。若无林老夫人勉力支撑,现今的林家恐连薛家都不及。
正因如此,即便知晓方筱染的性情,遭其当面无礼拒绝,林老夫人仍不肯放弃。
“大夫言道,您忧思过甚致使病情加重,日后切不可再胡思乱想,六姑娘若有几分聪慧,当知如何抉择,至于姑娘,她与您终归是母女,又怎会真的撕破脸皮。”侍女宽慰道,然这番言语未起丝毫作用。
林老夫人惨然一笑,自嘲道:“正因聪慧,才会有诸多念想,不过她愿与不愿并不重要,为了林家,即便使用些狠辣手段,我也要让她成为林家的儿媳,至于翠兰,毕竟非亲生,又怎会齐心,你去将孙廖叫来,我有话与他说。”
自暖阁而出,方筱染朝着林府大门行去,上次曾来过林府一次,她对此地还算熟悉,能够熟门熟路地找到路径。
不过说来上次若非布阵之故,她也不至于迷失方向,林家竟有如此擅长布阵之人,日后须得谨慎行事。
原本方筱染欲向林老夫人询问陶安的下落,然与其交谈之后,她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若是她开口询问,林老夫人定然会以陶安的行踪要挟她。虽说她确实急于寻到此人,但也不愿受人要挟。
不知不觉间,方筱染已行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明明暖阁距离林府大门并不遥远,从回廊过来径直前行便能抵达前院,可她走了许久却仍不见前院的影子。
莫非又步入了阵中?
方筱染心中暗叫不好,她虽身怀武艺,却对布阵一窍不通,一旦误入其中,想要找到出路唯有破阵。
然而破阵谈何容易,即便她武艺高强,也不敢保证能够安然脱身。于是方筱染停下脚步,仔细观察四周的变化,阵中所有物品的摆放皆有深意,但凡察觉到有异常之处,都需格外留意。
此处是一片规模适中的竹林,旁边还有一座湖泊,湖中种满了睡莲,此时正值春季,睡莲仅有片片圆叶漂浮于水面,偶尔有几条锦鲤游过,致使水面泛起层层涟漪。
来时并未见到竹林,更别提湖泊了,自已显然已误入阵法之中,只是不知此人在林府布下此阵究竟有何企图。
正在此时,一阵笛音传来,声音忽高忽低,悠扬婉转,时而又悲怆凄冷,尽管方筱染意志坚定,却仍被其牵动了情绪。
不知不觉间,她顺着笛音传来的方向走去,转眼间便看到湖边的凉亭中站着一位身着浅蓝色衣裙的女子,正手持长笛吹奏着。
见方筱染行来,笛音戛然而止,她缓缓抬起眼眸,凝视着走来的方筱染,嘴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方六姑娘果真名不虚传,蛾眉皓齿,明艳照人。”
女子的嗓音清脆,宛如山涧中潺潺流淌的溪水,令人如沐春风,然而这风中却又夹杂着些许清冷。
方筱染并不识得此人,但既然她知晓自已,想必并非偶然在此,而是专程在此等候。
想至此,她礼貌地微微颔首,神色凝重道:“无意闯入,还请见谅,听姑娘所言,似乎认识我,不知姑娘是何名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