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嬷嬷与方正邕以及老夫人的谈话内容并未泄露,方家其余人并不知晓,皆以为是薛家前来商议两家婚事。
至于为何仅派一名下人深夜匆忙来访,想必是不愿让那件事张扬出去。
张嬷嬷离府后,消息迅速传至刘氏耳中。她虽不知详情,心中却焦急万分,然而又不敢去找方正邕询问。此时方正邕对她们母女的怒气尚未消散,此时去找他无疑是自讨没趣。
“娘亲,我实不愿嫁给薛志明,您快想想办法吧。”方云瑶好不容易被放回来,她紧紧抓住刘氏的手苦苦哀求。
薛家犹如火坑,她岂愿跳入,况且她也不愿下嫁,即便为庶出,她亦渴望风光嫁入高门。
刘氏无奈摇头,“还能有何办法,人家设此局,显然是有备而来,你父亲又最为看重家族颜面,自然希望速速解决此事,如此唯有你嫁给薛志明方可平息。”
“什么设局,分明是方筱染害我,原本该在那里的应是她而非我!”一想到此事,方云瑶便怒不可遏,若当时她不跟踪方筱染,便不会发生这般事,在她看来,自已是替方筱染挡了灾,心中自是愤恨难平。
“不论原因为何,这已是既成事实,薛家肯娶你已属万幸,倘若他们故意以此威胁方家,你可曾想过后果?届时为了维护家族颜面,你父亲极有可能会舍弃你,瑶儿,我们没有娘家可依靠,你哥哥亦不如你大哥那般有出息,还娶了周家的姑娘,到那时谁也保不住你啊。”
方云瑶眼中含泪,声音哽咽道:“可是娘亲,我真的不想嫁给他……”
刘氏心疼地看着女儿,却也无可奈何,“这已经是最好的法子,倘若六姑娘不肯松口你依旧非常危险,瑶儿,你尚且年轻总不能因此断送了自已,何况若你父亲为保全方家颜面选择牺牲你,那你将声名扫地死后都不得安宁,到了那时,你哥哥还有我,还有刘家都会受到影响,再说,你是我十月怀胎,险些丧命才生下来的,你就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去死……”
说着刘氏的眼泪不停的往下落,一想到自已女儿将面临的困局,整颗心都揪在了一起,她一边哭一边说:“是为娘的没用,无法护你周全,可是瑶儿,人活着才有机会,薛家不是良配但也不算差,薛志明好歹也是秀才,将来若高中,你亦是状元郎的夫人,怎么都比现在强。”
“可他如果高中不了呢?”方云瑶问。
对方云瑶来说她最在乎的就是方家的几个姐妹将来嫁的比她好,过得比她风光,一想到这,她便难受至极,怎么都对薛家提不起任何兴趣。
刘氏语重心长的说:“那你也是秀才夫人,瑶儿,你到底只是庶出,便是你父亲不加以阻拦,将来也最多也就是加个清流人家,薛家好歹背后还有个林家。”
方云瑶撇撇嘴,“可林家都岌岌可危了,如何能成为薛家的庇护?”
“那能怎么办,难道你想去死吗?”刘氏定定的看着她,声音带着一丝怒火。方云瑶整个人愣住了,痛苦的摇着头,“我不想死……娘亲我不想……”
看到女儿这么痛苦,刘氏愧疚的抱住她,低声安慰道:“放心,娘亲就是拼了这条命也定会保下你,不管怎样你嫁到薛家也是正妻,至少不用像我这样,还被同为妾室的汪芷玉欺压。”
“娘亲……”方云瑶再也控制不住自已的泪水,抱住刘氏痛哭起来。
三日之后,林家众人携聘礼至方家,未料他们刚入方家大门,尚未放下聘礼,薛家之人亦匆匆赶来,同样携礼而来。
因领头的人彼此相熟,见对方所携之物,仍不忘寒暄数语。
林家的人问道:“你们到此,可是为四姑娘下聘?”
岂料薛家的人却答道:“非也,我等乃是为六姑娘下聘而来。”
闻此言语,林家人皆脸色骤变,纷纷疑惑地看向薛家人,开始低声议论,领头之人亦不禁皱眉,但表面仍维持镇定,淡笑道:“此言差矣,你等理应是为四姑娘下聘,薛公子与四姑娘情投意合,岂能负她。”
“不,我并未说错,的确是六姑娘,听闻六姑娘的母亲喜欢邹老先生之《山水幽居图》,我家夫人特寻来相赠,足见用心,岂会有误。”薛家之人淡淡道,语气甚是笃定。
林家众人甚为纳闷,思忖与之前所谈不符,为何薛家亦是为六姑娘下聘,一女自不可能同嫁两家,其中必有差错,于是林家之人便与薛家之人争执起来。
结果这一争险些动手,幸得方正邕带人及时赶到,见二人同时来下聘,他亦颇为头疼,然那夜薛家如此匆忙传话,显然亦是有所筹谋,欲抢先于林家定下此婚事。
可谁也未料到两家不谋而合,致使撞在了一起。
见方正邕赶来,两家皆向他投来质问的目光,道:“方大人,您此举何意?既已应诺老夫人,为何又将六姑娘许配给薛公子?此前不是商定六姑娘嫁与我家公子,四姑娘嫁与薛公子吗?”
薛家的人亦道:“我等对此事全然不知,何来商议之说?再者,方家本就有意将六姑娘许配给我家公子,此前还特地遣姑夫人前来说亲,莫非如今要反悔不成?”
“确有说亲一事,然薛公子已与四姑娘情投意合,难不成还想二女皆娶?”
“有何不可?六姑娘乃嫡女,自当三书六聘八抬大轿迎娶,至于四姑娘,她既对我家公子有意,纳为侧室即可。”
“薛家好大的口气,竟敢在方大人面前口出狂言,可有半分尊重之意?”双方争执不休,听闻双方所言,方正邕的面色愈发阴沉,他怒喝一声,声若洪钟,震耳欲聋,吓得双方即刻噤声。
到底是习武之人,气势自是不同凡响,这些下人平素少见世面,原以为方正邕仅是文官,应当儒雅温和,此刻见他动怒,着实令人胆寒。
“何时轮到他人对我方家之事指手画脚?我方家之女即便要嫁人,也轮不到尔等做主。若真心求娶,便拿出足够的诚意来,而非在此叫嚣。”
言罢,他怒喝:“来人,将他们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