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别院非常大,镇远侯立下赫赫战功,昭帝特地嘉奖的别院,就连里面都是请了专人设计布置,每一处花草假山池塘都有讲究,哪怕是公主王爷都没几个有这么气派的府邸。
其实从这里就可以看出来赵锦为何要对镇远侯府赶尽杀绝,像这样一个立下战功威望极高又手握兵权的侯爷,一旦不站在他这边,那将是最大的隐患。
沿着石子小路往前走,四周风景皆落于方筱染眼底,别说看起来还挺别致的,不过有一处倒是让她颇为在意。
那是一座湖中小岛,岛上种满了竹子,隐隐可见有一处房屋露出一角,看样子那里应该是谁的居所。
不过偌大的别院,可居住的地方那么多,怎么也不至于选这么一处冷僻偏远还不见天日的地方吧。
突然顾煜清悠悠的开口,“你对那边感兴趣?我劝你不要想着靠近,母亲向来不喜欢任何人打扰,一旦扰她清梦,会死得很惨。”
母亲?商苓竹居然住在那儿?
来做一座小院子后,入门处的门匾上竟然连名字都没有,院子倒是别致清雅格外安静,看样子平常少有人来打扰。
进到房间,只见一位四五十来岁的妇人正气息奄奄的躺在床上,她的脸色很不好,呼吸也有些微弱,听到进门的脚步声后,她努力的掀开眼眸,忙不迭的想起身,奈何一点多余的力气都没有。
“奶娘不必多礼,你躺着就好。”顾煜清出言制止了她,少年很有眼色的过去将妇人扶起并在她后背上放了个枕头,让她可以靠坐着和他们对话。
妇人稍稍平缓后,抬眸看向顾煜清,“公子不必再为我耗费精力,我的病我清楚,能看着公子长大,对我而言已是莫大的幸事,世人皆有一死,还请公子看淡些。”
她虽已病入膏肓,却难得的清醒,想尽可能的不让顾煜清留下遗憾,看得出来这个奶娘对顾煜清很重要。
顾煜清紧紧抓住轮椅扶手,眸色略有闪烁,他并没有理会奶娘说的话,而是转头看向方筱染,“有劳戚神医了。”
一听到戚神医几个字,妇人非常惊讶,不等她开口,方筱染已然拉过椅子坐在床边轻轻扣住了她的手。
看过脉象后方筱染面露难色,又仔细查看了一下妇人的情况,并问及她的近况以及出现的病症。
做完这一切后,方筱染将妇人的手放回到床铺上,转头对顾煜清说:“顾二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得到顾煜清首肯,就在方筱染准备起身时,手却被妇人一把抓住,“戚神医不必背着我,无论是什么结果我都接受,只是希望公子死心,不必再为我烦忧。”
她都这么说了,方筱染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如实道明她的病情,妇人早已病入肺腑药石无医,即便方筱染医术了得都救不了。
这个结果相信无论是妇人还是顾煜清都已经了然,毕竟方筱染肯定不是顾煜清找来的第一个大夫。
妇人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微微低头,“多谢戚神医。”
方筱染摇了摇头,“不用谢我,虽说已病入膏肓,可如若用药调理也是可以延缓病情的。”
当然也顶多再加几月时间,但对于顾煜清而言哪怕是再增加数日,也是值得一试。
从妇人房间出来,顾煜清先是打量一番方筱染,然后眯眼道:“听说戚神医炼制了一种名为益神丹的神药,有延年益寿之功效?”
他居然打起了益神丹的主意?益神丹确实有神效,但对于一个病入膏肓的人而言用处并不大,最多也就是缓解病痛。
根基都被破坏了,可不是一两颗滋补的丹药能修复的。
方筱染如实相告,不想顾煜清却非常坚决的说:“就算只是缓解病痛那也够了,我希望奶娘能走得安宁些。”
“可益神丹我并没有炼制那么多,其用药实在太过珍贵,早就被订光了。”
“那若我提供给你足够的药材呢?”
“比如雪参红蝉极地冰莲这类?”
顾煜清眸色微沉,“益神丹中居然需要这种极其珍贵的药材?难怪能延年益寿。”
其实也不尽然,这些东西丹溪药铺上哪找去?能加入其中一种已是不易,之所以狮子大张口是她好奇顾煜清到底有没有这个本事寻得这些药材。
当然目前的益神丹只是用了下位替代的药材,真要加上这些那就是完全体,药效不可同日而语。
方筱染笑了笑,“是也不是,就看顾二公子愿不愿意提供了。”
顾煜清面色平静,“小石头,拿纸笔来。”
还真让她列清单啊?看来顾煜清确实有点本事在。
列好清单后,方筱染顺便给妇人开了几服药,可用来缓解她的病情,至于益神丹她目前手里也没有多余的,等顾煜清送来那些药材再说。
做完这些方筱染由少年小石头护送她离开,一路上方筱染忍不住的把目光落在小石头身上。
这个看起来尚且年幼的少年到底哪来那么大力气的,难道是习武天才?如果不是因为她还没有回到巅峰期,还真想试探一二。
发觉她在偷瞄自己,小石头歪头不解的问:“怎么了?”
方筱染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
小石头眸色微动,大步朝前走去,走了几步后他又突然停下,有些犯愁,“郑嬷嬷真的医不好了吗?”
郑嬷嬷就是顾煜清的奶娘吧,看起来小石头对她很不舍,但病到现如今的程度方筱染实在无力回天。
方筱染轻轻摇头,“她已病入肺腑实在是药石难医,现在能做的只是给她缓解病痛。”
“这样啊。”小石头失望的垂下眼眸,小嘴都耷拉着,就像只受伤的小猫,“公子是郑嬷嬷带大的,如果她病逝了公子会很伤心的。”
这话让方筱染很意外,顾煜清居然是奶娘带大的,他的母亲商苓竹难道一开始就画地为牢自囚于那方寸之间不愿出来?就算和镇远侯没有感情,也不至于将当家大权拱手相让吧,是倦了,还是心如死灰?
镇远侯和商苓竹本就是一场家族联姻,还是昭帝赐的婚,他们二人无论是谁都没有拒绝的权利。
不同的是镇远侯还能再娶,并给其足够的地位,但商苓竹却只能被困在后庭郁郁寡欢。
说起来,还真是一点都不公平。
方筱染暗自握紧了拳头,前世犯的错这一次绝对不能再犯,她要为自己而活,谁也不能成为她的阻碍。
“生老病死本就是我们要遵循的自然法则,无论是郑嬷嬷还是其他人都会有这一天,伤心之后不是还要继续活下去吗?”方筱染淡淡的开口,这话听得小石头一脸诧异的看向她。
总感觉这话不像是在宽慰他,而是在宽慰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