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这番话,林翠兰的面色瞬间阴沉下来,她竭力压制着怒火,沉声道:“女子名节至关重要,若你们方家不在意,那也休怪我们无情。”
“薛公子身为秀才,声誉对他同样重要,否则为何所有传闻中从未有人提及他的名讳,显然是有人蓄意隐瞒。”
“那又如何?你莫非想自暴自弃?如此行事,方家受到的影响必然最大,我奉劝六姑娘一句,你的肆意妄为终将害了你自已。”林翠兰的声音异常冷峻,看向方筱染的目光中透着彻骨的寒意。
然而,方筱染全然不以为意,只是漫不经心地笑了笑,“这就不劳薛夫人费心了,你当下应当考虑的是如何维护薛公子的声誉,以及如何助他飞黄腾达。”
“你,此言何意?”林翠兰不明方筱染的意图,不禁心生诧异,难道她真有办法影响到薛志明的前程?这绝无可能,她虽说受太后器重,可权力尚未大到如此地步,怎敢如此口出狂言?
方筱染神情淡然地端起一杯茶,轻抿一口后,微笑着说道:“薛夫人欲让我嫁与薛公子,无非是贪图我的嫁妆以及与方家联姻,当然,这其中恐怕也与我如今得太后赏识有关,你的目的与当年的方家如出一辙,所不同的是薛家后继无人,这般作为不过是杯水车薪,只能稍稍缓解薛家的困境罢了。”
“荒谬,我儿可是秀才,何来后继无人之说?你们方家至多也就出了个将军,一介武夫而已,战场局势变幻莫测,能否建功立业尚难定论,生死更是未知之数。”林翠兰冷哼一声,言辞间充满了不善。
“若真如你所言,那你缘何非要我与薛公子成婚?”方筱染微微皱眉,神色未变,整个人却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威压。
林翠兰被问得无言以对,她转过头去,冷冷说道:“这你该回去问你的姑母。”
“姑母有意牵线,但也得你们薛家愿意才行,薛夫人,咱们不妨把话挑明了说,我无意嫁到薛家,对薛公子也毫无兴趣,我想他亦是如此。既然如此,不妨给你一个折中的选择,若薛家不再纠缠于我,并迎娶四姐姐进门,薛公子便有机会去宝文阁任职。”
方筱染语气平静,却让林翠兰大为震惊,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你说什么?宝,宝文阁?他只是个秀才,怎能任职?况且,宝文阁学士起码是七品官员,你何以如此笃定?”
“我并未说他会有官衔,只是在里面整理誊抄书籍罢了,不过,若他有心进取,这便是绝佳的机会,就看薛夫人如何抉择了。”方筱染淡淡说道。她之所以敢如此断言,是因为她在来之前便已写了一封信,命人交给了赵锦。
虽说赵锦身为皇子,常人难以见到,但他一直对自已心怀不轨,自然不会错过她的信。而且前世薛志明便是靠赵锦的关系,才有机会进入宝文阁的,只可惜他能力有限,不到一年就屡屡出错,最终被驱逐。
前世她被赵锦利用,这一世她要逐一讨回,自然不介意反过来利用他,反正不过是个虚职,赵锦要安排起来轻而易举,而且她有十足的把握赵锦定会给她这个面子。
林翠兰内心久久无法平静,即便没有任何职位,只要能进入宝文阁,对薛志明而言也是极大的提升。
然而,这真的能够实现吗?
仅凭方筱染的一句话,她实在难以相信。但这个机会对她来说实在太诱人,让她无法拒绝。
“你所言属实?”许久之后,林翠兰才缓缓开口,语气低沉地问道。
见她态度有所转变,方筱染微微一笑,“岂会有假?相信不久之后,薛公子便会收到消息。届时,薛夫人还是尽快平息近期的风波,以及上门提亲为好,我那四姐姐可等不了太久了。”
留下这句话,方筱染放下茶杯,与林翠兰道别。直到方筱染离开,林翠兰才如释重负地扶住桌子,长出一口气后,颤抖着伸出手,侍女赶忙将她扶住。感受到有人托住手腕,她稍稍放松了些。
“夫人,您相信方姑娘说的话吗?她恐怕没有这个本事吧?”侍女低声问道。
林翠兰略显疲惫地说:“看她那笃定的样子,不像是随口一说。况且,她也说了方四姑娘等不及了,对于方家来说,肯定不希望那些丑闻被传播出去,我们只需等待即可。”
侍女又问:“可如果方姑娘真有这般能耐,与我们结亲不是更好吗?”
这话正说到了林翠兰的心里,问题是方筱染根本不想嫁到薛家,继续纠缠下去,说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她可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那般容易掌控,稍有不慎便可能引火烧身。
“罢了,心不在我们这里的人,又何必强求,终究也不能真的撕破脸皮。”林翠兰微微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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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薛林两家皆欲迎娶方筱染之事,早已传入赵锦之耳。他迄今未有所动,实乃等待方筱染前来求助,以求其援手解围。然至今,方筱染稳如泰山,毫无求助之意。
直至此日,他收得方筱染所寄之信,当闻邵将信交至其手时,赵锦略感诧异,“仅此一封?”
“正是。”闻邵颔首应道。
赵锦眉头微皱,展信阅读,片刻后其面色骤沉,旁侧李公公见其神色有异,轻声问道:“莫非方姑娘所言有何不妥,致殿下不悦?”
须知赵锦性情乖戾,阴晴难测,即便是近身之人亦难以揣测其心思,李公公自是不敢妄言,然又不得不问。
“我本以为她是来求我为其解围,岂料竟是为一薛姓之人谋取官职。”赵锦冷声道,李公公一听忙道:“可是求娶方姑娘的薛家之人?”
“薛志明。”赵锦冷笑一声,周遭空气亦随之一寒,李公公不禁缩了缩脖子,暗自思忖这位方姑娘究竟作何想法,竟敢如此大胆,三殿下对其青眼有加实乃其福分,竟敢让殿下帮此等忙。
未料赵锦却又嘴角上扬,露出一抹令人费解的笑意,“她这是寻了个折中之法以脱身,即便解决了薛家,尚有林家,听闻老太师已然出面,她又岂能拗得过?何况仅凭区区一封信便欲让我相助。”
“那奴婢去回绝了她?”李公公试探问道,却遭赵锦一记冷芒,他当即闭嘴,不敢多言。
赵锦将那封信收起,面色凝重,缓声道:“在宝文阁增设一个整理书籍的闲职并非难事,李匪,你持我的令牌去找郑严,让他妥善安排。”
“是。”李公公一脸惊愕地接过令牌,徐徐退了出去。
接着,赵锦对闻邵下令道:“你继续监视林家。”
三日之期已过,薛家那边却迟迟没有消息传来,翠微阁的众人整日惶恐不安,方云瑶连门都不敢出,唯恐被方正邕撞见。
眼看着第四天的太阳缓缓升起,方云瑶如同惊弓之鸟,时而探头张望,难以安心。
“方筱染到底靠不靠谱,都这个时候了,为何薛家还没有动静?娘亲呢?她又去了何处,万一父亲来了可如何是好?”方云瑶坐立不安,心急如焚。
侍女宽慰道:“近日府中事务繁多,身为掌事者自然要面面俱到,小娘子此时正忙,您稍作等候,六姑娘既然答应了,必定能够做到。”
“真没想到,有朝一日我竟会将全部希望寄托在她身上……”方云瑶痛苦地闭上双眼,整个人显得无比脆弱。
而此时,刘氏正跪在方正邕面前,一边哭泣,一边哀求道:“老爷,再等等,薛家他们定然会有所行动的,求您再给妾身一些时间。”
方正邕低头看着她,眼中既有不忍,亦有冷漠,“我已给了你三日时间,你可知这种事传播的速度有多快?三天足以传遍大街小巷。”
“可她也是您的女儿,难道您真要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死?”
“逼死她的并非我,与其让她在他人的口诛笔伐中苟活,不如以死明志,至少落得个清白,傲云,望你能明白事理。”
言罢,方正邕神色冷峻且漠然地瞥了一眼刘氏,那眼神冷冽如冰,令刘氏顿觉脊背发凉,她颓然跪坐在地。
待方正邕渐行渐远,一番挣扎后,她又一次起身扑去,紧紧抱住他的大腿,“妾身唯有此一女,若不能护其周全,妾身宁愿随她而去,也不愿承受这丧女之痛。”
“她亦是我的女儿,我又何尝不心痛?”方正邕嗓音低沉地看向她,伸手轻柔地抚上她的面庞,动作轻柔,仿若在触摸一件稀世珍宝,“然此事因她而起,自当由她了结,如此方能保其名节。”
那一刻,刘氏沉浸在他那深邃的眼眸中,两行清泪悄然滑落,刘氏痛苦地闭上双眸,无力地松开了手。
女子的名节重于性命,同为女子的她岂会不知,只是她如何舍得……
正当刘氏心灰意冷、万念俱灰之时,管家洪亮的声音传来,给她带来了一线希望。“老爷,薛家的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