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七,承恩侯寿诞已至,承恩侯府大摆宴席。
承恩侯府的正门处的大门被重新上过漆,板板正正,门前石狮子胸前竟挂着镂空的金丝绣球。
目之所及的挂红全是以金丝织就的软烟红绡所制,在日光的照耀下,那大红绣球花闪着金光,投在青玉石砖的地面上,绽出一朵深浅不一的水红色红莲来。
过了大门,脚下是一条没有接缝的番邦羊绒地毯,毯子花纹说不出来的奢华感扑面而来,那毯子的边缘坠着无数花生米大小的银坠子。
穷尽极奢。
往毯子两旁一瞧,那些漂亮的盆栽里,竟有许多盆梅花!
九月开放的梅花。
沈鹭放下轿帘心里忍不住啧啧称奇,今日的承恩侯府将暴发户气质发挥的淋漓尽致。
今日算是开了眼了,这承恩侯府如此奢靡,可见其底气之盛,这些底气自然是皇贵妃卢氏与信王一派给的。
不知其他几位王爷的母家是何等境况呢?
忠勇侯府女眷们的轿子渐行渐远,又有新的客人跨过门槛走了进来。
“啧啧,这承恩侯府竟如此豪奢,我们王府不行啊!”一身着绛紫华衣、十五六岁的微胖少年放眼四顾,低头看看脚底的羊绒红毯,用脚拨弄地毯边的银坠子:“这毯子不错,我跟父王说一声,咱也弄一个!”
说完就迈着四方步往里走,后面一个七八岁的小童连忙赶上:“大哥!你走慢点!”
他瞄了一眼脚底的毯子,想着自家王府铺上这毯子的景象,不禁摇头,为何他大哥与父王的喜好与暴发户出身的承恩侯雷同?
小童皱眉:“大哥你可千万莫要提这毯子,你忘了父王前日才因被弹劾奢靡的事情被皇爷爷罚了俸禄?”
少年捂住耳朵:“阿弟你真无趣!那点俸禄才几个钱?我们又不靠俸禄过活!”
小童祭出杀招:“我告诉祖母!”
他祖母是唯一能降住父亲和兄长的人,这点连皇爷爷都有所不及!
少年捂住胸口,做西子捧心状,伤心欲绝地瞧着小童,手指颤呐颤:“阿弟!你竟伤我至深!”
小童哼了一声,侧头不看自已戏瘾犯了的大哥。
却在此时,又有人跨进门来,摇头道:“明博,你又欺负阿远了。”
来人便是信王世子谢明承。
在他前面的少年与小童便是诚王世子谢明博与其弟谢明远。
诚王世子谢明博性子与诚王谢宏如出一辙地跳脱,乃京都最有名的纨绔父子兵,没有之一。
也不知出身大家的淑妃娘娘怎么会生出诚王那样吃喝玩乐样样精通,文成武功样样不行的“妙人儿”。
淑妃娘娘近几年苍老得飞快,想必除了为宫务所累,还因为担心自已的儿子孙子吧。
诚王一向被人诟病奢靡纨绔,而诚王世子倒是与亲爹一样一样的,生性爱华服美食,吃喝玩乐。若论雍都他们这一辈谁最会玩能玩,舍诚王世子谢明博其谁?
谢明博朝着信王世子咧嘴一笑:“承哥,你来啦!”又往侯府外看了一眼:“皇伯父没来?”
岳丈生日,信王理当前来。
谢明远也站直了身子问好。
谢明承哈哈一笑:“你们皇伯父早进去了,我们也快进去吧。”
兄弟俩应了一声,与信王世子说说笑笑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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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鸾!这里!我跟阿妤在这里!”
沈鹭姐妹三人将将踏进闺女们暂时歇脚的绣阁,便有人眼尖地瞧见沈鸾,招呼她过去。
沈鹭顺着声音望去,是邬子宜与另一个之前未见过的女子。
那女子眉眼清秀,一张樱桃小口很是惹眼,听邬子宜口称“阿妤”,沈鹭猜测这位应当是侯夫人娘家侄女、王右相的孙女王妤。
沈鸾应了一声便走过去,沈鸢则带着沈鹙朝着与自已较交好的贵女走去,沈鹭此时也看到了表姐顾芝芝。
巧的是,与顾芝芝交谈的二人之一便是她今日意欲结交的对象——
那少女身着天青色月华锦,眉眼温婉,眉心偏左的位置一粒小痣让她整个人多了分不容亵渎的圣洁气息——霍三思之幼女霍沅仪,她见过她的画像。
“表姐!”沈鹭喊了一声,笑容甜美地朝着顾芝芝几人走过去。
顾芝芝双眼一亮,招手笑道:“阿鹭!你快来,我们刚谈到你!”
沈鹭眼睛闪了闪,目光不着痕迹地瞟过霍沅仪。
顾芝芝却一把拉过另一位身穿蜜合色杭绸蝶穿花褙子的少女,推到沈鹭面前:“阿鹭,我为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西昌伯府的徐素婳,她说要谢谢你呢!”
沈鹭错愕,看向面前的少女:“嗯?”
这个妹妹她不曾见过的。
徐素婳点头,看着沈鹭脸颊微红道:“我可以喊你阿鹭吗?”
沈鹭微笑:“当然可以!”
徐素婳继续道:“我能拿回娘亲的嫁妆,多亏了阿鹭你勇敢与忠勇侯夫人夺回母亲的嫁妆!”
原来,少女竟有着与沈鹭之前相似的境遇。
她外家于十年前理王之乱中被满门抄斩,母亲受此打击也溘然长逝,现如今的继母乃贵妾扶正,一直攥着她亡母的嫁妆苛待于她。
她用尽办法都无法反抗,直到这次沈鹭被忠勇侯夫人克扣亡母嫁妆一事爆出,本朝某御史放出话来定要弹劾忠勇侯内帏不修。
徐素婳灵机一动,拦住那位御史将自已的事情和盘托出,于是那御史愤然起书,一本奏折将忠勇侯与西昌伯一齐喷了个体无完肤。
徐素婳因此夺回亡母嫁妆。
她眼圈微红,满目感激地看着沈鹭:“……虽然有些物什已无法追回,但我已非常满足,再不求别的了!
阿鹭你与忠勇侯夫人争夺嫁妆,虽是无心之举,却真真地帮了我的大忙!”
沈鹭笑容僵硬:“阿婳你属实客气了……”
看来她与二婶争夺嫁妆的事情已传遍雍都。
徐素婳羞涩一笑:“姐妹们都称呼我小名‘婳婳’,阿鹭也可以称呼我为婳婳!”
沈鹭:“……好的婳婳……这件事你属实不必谢我,你应该谢你自已!”
徐素婳:“要谢要谢!多亏你不惧与忠勇侯夫人争执,我才有了夺回嫁妆机会!”
沈鹭无奈,刚要说话,便听见一女声:
“哼,有些人不愧是经商的,只能看见眼前的一亩三分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