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芙作为信王世子未婚妻,他日嫁入信王府,便要与这样跋扈的小姑子打交道,沈鸾不免担心。
对面的江芙不以为然:“王爷的女儿,即使是庶女,总归要比寻常贵女娇惯些,何况,女子终归要嫁人的。”
沈鸾闻言展颜一笑,眉间带着愁绪:“是阿鸾想多了,还是江姐姐想得通透,不知怎的,阿鸾近日想事情总是会多想些有的没的。”
江芙摇头,拉过沈鸾的手:“你啊,就是太过纯善,是不是你那三妹妹又给你使绊子了?
我早知晓那不是个省油的灯!
若她与你为难,你一定要告诉我和煜哥儿……无论忠勇侯府如何行事,我们总归是站在你这边的。”
沈鸾动容:“江姐姐……”
楼上,沈鸾与江芙姐妹情深,手拉着手情意绵绵。
楼下,绥化军的队伍渐行渐远,重新沉寂下来的街道上,一十六七岁的少年郎打马而过,一辆青帏马车跟在后面。
那少年郎胯下一匹枣红色骏马,一身青衫将他一身书生意气显示的淋漓尽致,飞扬的眉眼又使他多了几分俊朗潇洒。
假若沈鸾此时推开窗,便能发现这少年便是她离家游学的大哥沈颂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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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吁——”
青帏马车在忠勇侯府大门前停下,沈颂清利落翻身下马,行至马车前垂手而立:“三婶,到了。”
“好,一路舟车劳顿,有劳清哥儿你了。”一只素手掀开车衣,一张透着几丝疲劳的清丽脸庞便闪现了出来。
马车上的人正是忠勇侯府三房夫人、沈鹭的三婶沈郑氏。
忠勇侯府上一辈三房媳妇,三种性子。
大房夫人即沈鹭母亲顾琴眠出身镇国公府,当年是雍都里出了名的飒爽女子,性格张扬,行事豪迈;二房夫人王秋溪即沈鸾母亲,出身书香世家,兄长如今乃当朝右相王梅卿,传出来的名声是端庄娴雅。
二人皆是雍都贵女里名声在外的人。
而三房夫人郑妙则有些特别,在与沈家三爷沈西康议亲之前,雍都人几乎不记得雍都有这么一号贵女。
郑妙乃安国公府的养女,也是先理王妃的养妹。
先理王妃郑娴样貌姝丽,才名远扬,与如今的沈鸾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如天边明月绚丽夺目。
三夫人郑妙性情宁静内敛,样貌如洁白睡莲般娇柔可怜,便如那明月旁边的萤火,鲜有人注意。
然不是所有世人都向往明月,忠勇侯府三爷沈西康便觉得那萤火颇为可爱,一眼入心,随后便央了母亲请人说媒,方成就了这段姻缘。
三房夫妻倒也不辜负这段姻缘,即使沈郑氏在生产三房长子沈颂华时伤了身子,再不能生育,二人之间也没再有旁人。
当年理王被指谋反全家圈禁,沈王氏着急上火直接病倒,沈西康也为了理王一家奔走,欲证明理王清白。
然谋反一事干系重大,沈西康努力许久却只是徒劳。
紧接着,一系列事情纷至沓来,理王一家畏罪自尽服毒自杀,同时沈鹭一家遭难,沈鹭失踪,忠勇侯继任者的问题被提上案头……
沈西康与沈南平是孪生兄弟,二人出生时极为相似,没能分出谁是兄长谁是弟弟,最后以身形论长幼,沈南平做了哥哥,沈西康当了弟弟。
反正上面已经有沈东泰一个哥哥,下面的沈西康与沈南平谁大谁小都没关系——都与忠勇侯爷的位置无关。
毕竟忠勇侯沈东泰年富力强,继任者沈颂章惊才风逸。
然天有不测风云。
忠勇侯与忠勇侯世子,即沈鹭的父亲与兄长同时遇难,忠勇侯理论上当由二爷沈南平继任。
可当时的沈氏族人里却有一部分人暗地里试图说服三爷沈西康继任忠勇侯——沈西康在朝中官职比作为哥哥的沈南平高了两级,族人皆以为忠勇侯一位应能者居之。
再加上沈西康与沈南平谁大谁小分不清这是沈氏族人都知晓的事情,是以……
背后似有一只无形的大掌推着所有的事情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
最后,因长子去世而卧床不起的沈老侯爷强撑着身子与自已的二子三子秉烛夜谈,次日便上了请封的折子——沈家二爷沈南平继任忠勇侯一位。
圣旨下来的那日,沈老侯爷心神一松,驾鹤西去。
沈南平与沈西康虽感情依旧深厚,却再难回到昔日无话不谈的状态。
等办完了老侯爷的葬礼之后,沈西康谋了江南的外任,匆匆带着老婆孩子下了江南——
他当初极力替理王谋反一事奔走,虽未起到作用,却招了人眼,往日处理起来得心应手的差事平白多了许多坎坷,甚至有人试图借着理王的一些“罪名”将他也牵扯进去。
沈西康使了法子将事情闹大。
当时圣上对理王与因理王一事而仙逝的戚后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感。
那人借着理王的名义作筏子,惹得圣上大怒,果然自食其果,掉了脑袋,而沈西康官位再升一级。
事后沈西康拍拍屁股就走人,一则避避风头,二则听说江南养人,他的夫人因理王妃的去世大受打击,本就不甚康健的身体变得更差,需要将养,三则缓解与二哥相处之间的尴尬氛围。
沈西康说走就走,看似潇洒,却也惦念着同样生了病的老母亲沈老夫人,甚至想过带沈老夫人一起下江南。
沈老夫人当然拒绝了——她若走了,别人如何看待新继任忠勇侯的二儿子沈南平?
沈三夫人郑妙知晓自家老爷对婆婆的不舍,也知晓沈西康外任后除了三年一次的述职之外,再无机会回京——除非调回雍都。
于是,便自请每年抽一两个月的时间回京陪伴老夫人,给老夫人讲一讲沈三爷所在之地的风俗趣事,给老夫人逗趣解闷,令老夫人安心,不必太过惦念漂泊在外的沈三爷。
沈三夫人今年原打算年尾时返回雍都,顺便陪沈老夫人过年,却在收到侯府来信后改了主意。
大房的女儿找回来了。
大嫂的女儿找回来了。
她想回去看看,当年那个飒爽明艳的女子,她的女儿出落得如何模样。
沈三夫人干脆利落地撇下夫君和儿子,包袱款款杀回雍都——原本要护送她回府的儿子正忙于学业不好休假,隔壁二房的便宜侄子不是刚好有空么。
沈鹭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