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奕神色有一瞬间恍然，他已然知晓，命令胡庄头将他拐来的宫中之人是谁。
戚皇后。
他曾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隐隐怀疑自已是理王与身份低微的女子生下的私生子。
后来更是有意调查过先后戚氏的事迹，因此得知她宫里得力的心腹太监里，便有一位常公公。
那位常公公的长相正如江二描述的这般。
戚后过世之后，这位常公公似乎被与戚皇后关系不错的宁德大长公主接出宫去荣养了。
再加上，他曾趁着郑嬷嬷发烧之时有意套话，知晓自已之所以能被理王妃捡到，多半是戚后的手笔。
而他在戚后嘴里的称呼，却是“贱人血脉”。
他已然知晓，自已是谢文与月婆婆之子。
戚后口中的“贱人血脉”，又是什么意思？
许多人说，他的长相酷似早年戚后之兄，戚羽戚将军。
父亲谢文虽自幼毁容，但后来在月婆婆的妙手回春之下，面容恢复了一多半的面貌，隐约间与他也是有些相似的。
想来，长相应当也与当年的戚将军有些相似。
靖王之所以认父亲为义子、自已为义孙，似乎也有着怀念戚将军的原因在里面。
难道……
戚后不满意有人顶着与自已兄长相似的面容“谋取好处”？
又或许，在大胆一点，他从未听过靖王提起义父谢文的父母。
义父谢文自婴孩时便被靖王收养，靖王作为皇室之人，不可能收养来历不明之人。
世界上长相相似的人有很多，旁的人家或许会仅仅因为长相相似便收养来历不明的人，皇室却不会。
长相酷似戚将军，被靖王收养改姓皇室之姓，皇室还没有异议，谢明奕早先便觉得有些过于随意。
现在看来，说不定靖王早就知晓，义父便是戚将军的血脉后人。
戚后说不定也知晓此事。
至于为何不正名，尚且不知，只是戚后为何痛恨疑似自已兄长的血脉后人？
他若真是戚将军的后人，戚家兄妹二人同出一脉，“贱人血脉”绝不可能是在说兄长的血脉。
难不成与戚将军生子的女子，是戚后的仇人？
谢明奕心思百转千回，时间却不过过去一瞬，若不是足够了解，就连蒙帆都未察觉他那一瞬间的恍神。
江二见谢明奕没有其他指示，继续道：
“将那孩子送走之后，胡庄头本以为他凭借此事成为庄头，飞黄腾达，却没想到，天道好轮回在几年后，他又因此事丢了性命。”
“那时恰逢理王谋反失败，雍都乱的很，还是成国公世子的国公爷意外发现了老国公爷默许胡庄头做的那些脏事，与老国公爷大吵一架。
紧接着，老国公爷得了急病过世，国公爷彻底掌握成国公府，便动了要除掉胡庄头的心思……”
江二的眼神有些犹豫，顿了顿又接着道：
“胡庄头倒也有些人脉，提前听到了风声，心知自已必死无疑，自已的家人怕也难逃一死。
他跟邻居、前面的吴庄头私交甚好，便想着与其便宜了别人，还不如让自已的兄弟来继任庄头……
说不定还能留下一条血脉。
那吴庄头，便在胡庄头的指示下，刚继任的成国公办了件事……”
吴庄头虽然杀了胡庄头，但二人实则乃性命相交的兄弟。
二人都非良善之辈，都为了谋财不择手段，也算是臭味相投了。
谢明奕状似不经意：“我记得吴庄头有个妹妹，脱了贱籍，嫁给了平民富户？”
江二忙不迭磕了几个头：
“大人明鉴，小的要说的便与此事相关。
当年，老国公爷与国公爷在是在定州城外的驿站内起了争执，其间说了些掉脑袋的话……吴庄头替国公爷办的那件事，便是让那些人闭口。
有户人家在这件事中帮了忙，吴庄头便把自已的妹子，带了大笔成国公府的赏赐嫁了过去……”
说到那户人家，江二咧了下嘴，那户人家所谓的帮忙，便是借着养子的名义，将整个驿站的人都迷晕。
其中便包括他们那位养子。
盖因他们因自已不能生子，方从胡庄头手上买了养子，可后来又阴差阳错生了孩子，便不想再替别人养儿子。
原想交给胡庄头再卖一遭，奈何那养子虚岁年满十七，早已卖不出去。
且那孩子自已寻摸了路子来驿站帮工，却不肯将月俸交给家里的养父母，明显心思野了。
胡庄头知晓他们的心思，便指导吴庄头找上了门，两方人马一拍即合，要了整个驿站的人的性命……
若是沈鹭在此，便会联想到先前江南金家的事情。
金家一行人当晚宿在同一个驿站，虽不知晓究竟是否听到老成国公父子的争执。
却终究被成国公为了以防万一而杀人灭口。
“在那之后，吴庄头又偷偷帮胡庄头家的一双儿女送走，再然后，一把火烧了好兄弟胡庄头一家……
如此这般，吴庄头成了这庄子上的庄头，又借着两次冬月里婴孩啼哭、走水之事敛财。
直到前几日冒犯到世子爷头上，才被小的捡了漏……”
谢明奕思索片刻，又问：“你刚才说到老国公去世，成国公继任之时好似有些犹豫？”
江二咬了咬牙，又磕了几个头，额头底下血迹漫开：
“小的确实还知晓一些大逆不道的秘密，小的自知今日便是死期，指望大人放过小的父母家人！”
谢明奕微微颔首：“这事本将此前已然答应的事情，断没有毁约的道理。”
江二松了口气，伏在地上，身体发抖：
“此事乃吴庄头一面之词，小的也不知真假……据说
……据说成国公与老国公爷当时起了很大的争执，并不是因为胡庄头拐卖幼童！”
这话谢明奕是信的，但凡大一点的家族，什么腌臜事没有，胡庄头一个下人，又没有犯到主子爷身上。
哪里值得堂堂超品国公府里最尊贵的父子二人为他大动干戈？
这胡庄头虽不是红颜祸水，却也与那史上的红颜祸水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都成为了别人“大动干戈”的筏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