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您提醒我,若驿站这边不好查,便从成国公府的庄子那边查一下……还真教我查出了些东西。”
於南继续道:“当年在驿站丧命的人里,有一户人家死的大儿子,是早年抱养的养子。
在办完养子的丧事后,无端发了笔横财——说是帮了成国公府来庄子上巡视的管事一个忙。
后来,这户人家的小儿子,十里红妆,娶了成国公府庄头家的闺女,吴氏。”
一般来说,庄子上的人都属于家奴,嫁娶都由主子或地位高一点的仆人指给其他下人。
总的来讲,都是贱籍。
可这吴庄头的闺女却能嫁给不是主家下人的平民,一举成了良籍,还带了丰厚的嫁妆去。
事出反常必有因。
沈鹭交代於南继续追查:
“……还有,我要知道成国公府在定州这边的庄子,十八年前冬月发生了什么。”
於南领命。
沈鹭转身要走,将霍沅仪的信塞进袖袋时,袖袋里的其他东西却不小心掉出来,看来是袖袋里装的东西太多了。
於南连忙去捡,发现那是一张画像:“……咦?”
沈鹭挑眉:“何事?”
於南皱眉思索:“此画上之人的五官,我观之有几分熟悉,却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沈鹭看了看画像:“此人在江南的三文书铺的库房里纵火,还未抓住,你若想起什么,便直接传信给文梧。”
於南郑重应下目送沈鹭骑马远去。
大街的斜对面,一对仪表不凡的男女正从一家酒楼里出来。
正是沈鸾和江煜。
沈鸾看着转过街角消失不见的背影,微微失神。
是错觉吗?她为何会觉得,方才那个从眼前经过的潇洒少年与三妹妹有几分神似?
应当是错觉吧。三妹妹如今应该正在镇国公府的庄子里。
失神间,沈鸾不小心失足踩空,脚下一软。
江煜连忙搀扶住她:“小心!”
沈鸾回神,忙道:“无碍。”
江煜见沈鸾站稳,方收回手,顺着沈鸾方才的目光看过去:“方才可是看到了什么?”
沈鸾微微一笑:“无事……”眼神一转,看见对面的三文书铺,道:
“只是好奇,这三文书铺好似开了许多家,也不知这许多书铺里的书只卖三文钱,书铺的主人是如何维持下来的。”
江煜也看到了对面的三文书铺:“书铺的东家,想来有其他挣钱的法子……”
说着他摇了摇头:“……说起来,这三文书铺的主人应当是欲效仿盛文帝修建书塔之举……可惜画虎不成,盛文帝的书塔浩如烟海,三文书铺里却只有些普通书籍。”
他以前也对三文书铺生了些许好奇之心,于是调查一番,却发现三文书铺里的书不过是些启蒙类的书籍罢了。
沈鸾笑着接口:“那些珍贵的书籍,哪里是一般人可以接触得到的呢。
买不起书的人,温饱都是问题,实在不必浪费时间在读书认字上,这三文书铺开着也没甚作用……”
江煜也笑了笑,没有说话,搀扶着沈鸾上了马车,自已则骑着骏马陪护在马车旁边。
怎么会没甚作用呢?
书中是有些道理的,读书自是有用的。
若他们成国公府那个庄子里的人能多读些书,也不至于被“邪祟”这等无稽之谈蒙骗数十年。
也就不会出今天这等丑事。
明明就是吴庄头一家贪心不足,欲取前面胡庄头而代之,才编造了种种说法,成了庄头之后肆意搜刮旁人的钱财。
当然,前面胡庄头一家也不是什么好人,早年竟干过拐卖幼童的脏事……
他今日已查明其中缘由,将吴庄头一家就地打死了。
回头便与管理定州庄子的管事说道说道,庄子虽小,可庄头人才的选拔却也不能太过随意。
一个二个的都是些什么人,竟侥幸成了庄头,拿着鸡毛当令箭,做下种种丑事。
未免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下面的人还是要读书识字,学一些道理的。
这样想着,江煜的目光移向与他并排的马车,思忖道,阿鸾聪慧,却也因长于后宅而见识有余,不过,替他料理后宅却是足够的了。
这便可以了。
今日她在庄子里的表现就很好,恩威并济,将定州这个庄子上下梳理一番,很快便平息了事端。
二人赶到镇国公府的庄子上时已接近夜半时分,忙洗漱罢去休息了。
明日一早还要赶路。
~~
翌日下午。
“三少爷,那庄子便是此路口往西七里的位置。”
沈三叔派来的侍卫指着路口如是说道。
沈颂川颔首,看向江煜和顾知铖:
“我与两位妹妹欲去那庄子与长辈汇合,不知二位作何打算?”
江煜和顾知铖身边有几个护卫,却也不多,尤其顾知铖,只带了四个护卫。
现下不知雍都形势如何,若直接进城,说不得有危险。
江煜和顾知铖二人都表示要直接进雍都。
沈颂川看了看顾知铖身后可怜巴巴的四个护卫,江煜可带了十五个护卫呢。
他挠挠头:“顾家表兄,你不若随我们去庄子上,庄子上许是有多余的护卫。”
顾知铖摆手:“谢过沈表弟,我已差人……”
话未说完,一阵“嘚嘚”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顺着声音望去,一队穿着藤甲的人冲着他们疾驰而来。
尘土飞扬,那队人看着约四百人上下。
在大雍朝,铠甲是受朝廷管制的,非正规军队人员只能穿藤甲。
沈颂川凝眉,以为这些人是叛军,刚要提醒众人躲避,却发现最前面的马上之人有几分面熟。
很快,那人行至沈鹭一行人面前,利落地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对着顾知铖拜道:
“参见世子,属下携乙位家将归位。”
此人正是前几日跟在顾知铖身后的一个小厮。
往日里寡言少语、毫不起眼,今日穿了这藤甲,看起来竟有几分铁血之姿。
众人看向顾知铖,他表情淡定:
“好,”又对众人解释:“此乃家父手底下的家将。”
话音刚落,那队人里另一男子越众而出,拜倒在沈鹭车前:
“甲位家将,拜见沈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