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王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扭头询问程侧妃:“程氏,我问你,谢明芯那个逆女呢?”
今天的事情,全是这个女人和她生的孩子惹出来的。
早就知道程氏是个胆子大的,一个不防备,她竟明目张胆地犯欺君之罪。
而她的两个孩子,一个也是欺君之罪,另一个,更是将这本可以私下隐瞒过去的欺君之罪闹得人尽皆知。
程侧妃不敢直视信王那表面平静、实际却好似要将她生吞活剥的眼神,将头扭向一边,白着一张脸嗫喏道:
“臣,臣妾不知,阿芯她偷跑出府,不知行踪,臣妾,臣妾也是没办法才让阿蕙替嫁的,臣妾也不想的……”
她话没有说完,谢明朗冷笑一声:
“母亲不知晓二姐姐在哪里,我却是知晓的……出来吧!”
话音刚落,几个人走进院子里。
是几个送嫁使团的人围着中间一个被仆妇强行拽着的少女。
那少女正是和宁公主谢明芯。
谢明朗看向信王,表情麻木:“父亲,二姐姐是我从定州的松山别庄里找到的。”
周围宾客闻言,“嗡”地一声便议论开了。
定州的松山别庄,原是多年前圣上赐给信王的庄子,后来因程侧妃之兄程则立了功。
十年前,那别庄被信王转赠给了程则。
只因这庄子乃是御赐,信王还专门上书请示过圣上,待圣上答应之后,才将庄子给了程则。
换句话说,程则将谢明芯藏在庄子上,伙同程侧妃一起犯下了欺君之罪。
信王有些奇异地看向谢明朗,其他宾客也是如此。
程则可是谢明朗的亲舅舅,还是个手握实权的舅舅。
就算谢明芯是从程则那边找到的,可谢明朗是有机会将程则摘出来的。
甚至再过一点,就算谢明朗要拯救信王府三小姐谢明蕙,他也不用将事情闹得如今这般人尽皆知。
谢三小姐替嫁这件事情,说到底,送嫁使团没有及时认出出嫁的不是和宁公主而是谢三小姐,他们也是有责任的。
谢明朗既知和宁公主的藏身之地,他完全可以和送嫁使团暗地里商议好,直接将和宁公主绑了去将谢三小姐调换回来。
这样一来,既救了谢三小姐,信王府也不必背上欺君之罪。
可他却选择将这件事当着信王府众宾客的面摊开来讲……仿佛与信王府的人有什么仇怨似的。
谢明朗垂首回避了众人的视线,只吩咐小丫鬟扶谢明蕙回去休息。
就在前几日,他从程侧妃那里得到的书信不见了,原来放书信的位置放了一张纸条。
纸条上声称,他必须按照纸条上那样说的去做,将此次替嫁的事情闹大,将舅舅程则藏匿谢明芯的事情说出来。
否则,他从程侧妃那里拿到的书信会悉数交给圣上。
有一件事程侧妃没有猜错,谢明朗得到那些书信后,并没有真的想将书信呈到御前。
毕竟,他和三妹妹也是信王府的人,信王谋害理王一事一旦曝光,整个信王府都难逃责罚。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他只能选择将舅舅拉下水,反正舅舅并不无辜,不是么?
信王府宾客众多,姐妹替嫁之事又闹得太大,根本无从隐瞒。
信王匆匆打发送嫁使团携着被五花大绑的谢明芯上路,将信王府额外贴补的嫁妆全部扣下,只余下礼部按照制式给的那些面子货。
连向众宾赔礼的时间都没有,信王命人绑了程侧妃和谢明朗,携着全家一起赶到皇宫。
连刚喝了药躺下休息的谢明蕙都被薅了起来。
信王妃等人战战兢兢跪在外面,信王自己连滚带爬进了御书房,上来就是三个叩首,虔诚请罪:
“父皇,儿臣内帏不修,险些酿成大祸,有罪!”
皇帝阴沉着一张脸,显然,信王府发生的一切,他都已然知晓。
他不在乎那个孙女和亲,但前提是不损害皇室的颜面。
“有罪,便该罚!”
信王的头埋得更低了,额头紧紧抵着冰凉的地面。
皇帝继续道:
“和宁已经嫁至匈奴,便罢了。”
说完,他闭目养神,旁边的大总管周平心领神会,上前一步,展开一道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信王府无视礼法……
……信王谢宵治家不严,罚俸三年,闭府思过三月,其职位由建威大将军赵岭暂代。
信王妃梁氏,有失察之责,抄谢氏家训百遍。
信王府侧妃程氏,偷天换日,无良无德,念其为皇室孕育子孙有功,贬为侍妾,居皇家寺庙祈福。
程则,交由刑部关押,按律审判。
谢氏明朗,知情不报,鞭笞三十……”
皇帝对信王府以及程侧的责罚很快就下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时,沈鹭正在三文学堂同於南和霍沅仪商议学堂的一些琐事。
霍沅仪想起那日见到的谢三小姐,忍不住摇摇头:
“可怜谢三小姐,突遭横祸,还好有个哥哥护着她,不过那谢二公子倒是勇气可嘉。
竟真的大义灭亲,将程侧妃和程将军所犯之事全部公之于众。”
沈鹭闻言笑了笑:“是呀,还好谢二公子大义灭亲。”
还好谢明朗真的按照她的计划行事,若他忽视那纸条,而是暗地里将谢氏姐妹调个过儿,她还得再想法子呢。
现在好了,程则被下了大狱,信王自顾不暇,谢明奕留下的人可以趁机将定州的信王私兵的情况摸索得更加清楚。
若是顺利,说不得还能掌控一部分呢。
定州城外军营。
一身姿挺拔,面目刚毅的将士出了营地,一路上不住与碰见的人打着招呼。
有的人笑脸相迎,有的人敷衍相对。
“程千户,您慢走……”
待他走远,有人问方才对程千户不冷不热的人:
“你今日是怎么回事?这位如今可是程将军跟前的红人!”
那人不屑:“嗤——程将军?程则都进去了,听说还连累了信王殿下!
程则今后前程如何,还说不定呢!”
“再如何,信王殿下也只是闭门思过,信王府并未如何,程将军的亲外甥可是还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