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林直面弹雨,岿然不动,一如静止的水面。子弹虽中其身,却似无效,无伤其毫发,愁容依旧,无迹可寻。
“何必徒增烦恼?”老林叹息,摇头感慨:“既入此境,知悉机密,生还无望。命运使然,天数难违……”
话未毕,老林骤然定格,瞠目结舌,如遇幽魂。惊 gaze 目光锁向我们:“不……绝不可能!亲睹尔落水,巫祖庇佑,岂能生还!”
胖子困惑不已:“何出此言?谁入水矣?”其反应迟钝,我不予理会,回首一瞥,但见一白衣幽灵提物立水波之上,从头至足,非适才坠水之白发男子莫属。
“巫祖?”白发男子嗤之以鼻:“滇人之狂妄,尚视其为神圣。此‘圣物’,汝可验收!”话音刚落,手中物体抛向老林,悬于水面,纹丝不动。
“巫祖!”老林目睹,肢体浮出水面,头颅如血泊中的葫芦,眼眶空荡,眼球已失。
老林情绪失控:“绝不可能!汝之能耐,岂能伤巫祖,此乃幻术,休得欺瞒!”
白发男子踱步逼近,语气冷峭:“深知我者?不过一介井底之蛙!吾之所言,汝尚未忘:凡欺我者,必百倍偿还。巫祖陨落,穴眼破裂,汝乃唯一漏网之鱼。多年来,汝之技艺,半数出于吾手,今当归还……”
作为旁观者,我隐约觉察,老林与白发男子宿怨已久,昔日曾陷害后者。如今,白发男子归来报复,老林召唤巫祖抗衡,此前活尸之袭,显是针对其而来,老王等人,死得着实无辜。
白发男子步履坚定,逼向颤栗的老林,其状如遭重创,终坠水中。白发男子瞬至其旁,捉其发,将其自水中捞出。
老林无力立足水中,半身浸水,瞳孔无光,嘴角抽动,竭力吐露:“求你放我一条生路,我知一秘,你所赠丹药,我分与他人,彼亦无恙,我们三人同体质。”
白发男子目光骤缩,审视老林,不言不语。老林察觉契机,续言:“当年你言我所服丹药效微,我疑其有毒,遂试毒他人,我们俱存。那人身份及藏身之处,仅我知晓。你若杀我,将失其踪。”
白发男子吴勉目光如蛇,紧紧锁定老林视线,企图从中寻觅破绽。老林毅然决然:“放我一马,我自会告知其下落,此后隐匿江湖,不再露面。求您开恩。”
吴勉稍显动心,质疑道:“若你欺瞒呢?”老林郑重宣誓:“我以苗族先祖为证,若林火今日欺吴勉,死后魂魄为血,永世不得超生。”心中一震,此人名为吴勉。
感受到毒誓之重,吴勉首肯:“言毕。”老林犹豫:“您能宽恕我?”吴勉断然:“言明。”
吴勉俯首,老林低语几字。吴勉沉思片刻,追问:“尚有何隐瞒?”老林连声否认:“无他,唯此一事。”吴勉颔首,揪老林发,拽至舢板前,取手枪予我:“就地枪决。”
再次故技重施?先有“赐你生机”,后有“宽宥于你”。其承诺,鲜有善果。
“你曾言‘宽宥’于我!”老林怒目圆睁,直视吴勉:“不可食言!尔等……”“住口!”吴勉厉声呵斥:“吾仅言‘吾’不取你命,他人如何,非吾所悉。动手!”
我扣动扳机,“啪”之一响。子弹径直贯穿老林眉心,血如泉涌,老林颓然倒下,命归黄泉。先前无数子弹未能伤其分毫,如今一枚微末手枪子弹却夺其生命。
何枪之威?老林既殁,吾方察此枪。外观似普通九二式军用手枪,唯重量略显沉甸,再细观,枪身布满繁复纹路,竟是符文?
“惊呼陡然响起,死尸突现异象!”胖子一声厉喝,我抬眸望去,老林眉心弹孔处浓烟涌动,随即,其眼、口、鼻孔及伤口一同窜出火光。吴勉果断放手,老林遗体没入水中,全身火势不减,奇诡非常,火焰竟不惧水淹,如磷火般在水中缓缓沉没,直至水下无影。
我手枪随腰一别,耳闻吴勉对我们断然指示:“径直前行,见光即出口。”胖子质问:“君何人?吾等须得说法。否则,今日之事,外人难以置信。”
吴勉目光一瞥胖子:“说法可得,信者几何?你们离去,自然有人导引言辞。”言讫,手伸向我,语气坚决:“拿来。”
我取出一支烟递上:“此烟非上品,仅供参考。”吴勉冷瞥我一眼:“休得矫饰,还我手枪。”我装作顿悟:“记忆失误,习惯使然,战后便收藏。”随即将九二式手枪不情愿地交还吴勉。
他收缴了武器,对我们的询问置若罔闻,决然返身,步履坚定地循原路而行。宋二愣子对吴勉高声追问:“行将何往?出口近在咫尺。”吴勉未屑一顾,淡然回应:“我尚有要务未了,尔等径直前行,不消二十分钟,便可抵达。”
果如吴勉所言,二十分钟之后,光亮显现,急流汹涌,舢板自流中飞驰,无需操桨。转瞬之间,前方的光亮愈发璀璨,水声也更加震耳。
胖子怀抱AK47,侧耳倾听,疑惑问道:“此为何响?颇为耳熟能详。”此言一出,我立时觉悟:“前方乃瀑布!我等已深入山腹一周,今将自瀑布顶端一跃而下!”
宋二愣子尚未反应,我急切催促:“瀑布!速速弃船!”然而时机已失。忽的,眼前一亮,舢板载着我们四人,壮丽地从天而降。
确切言之,我们并非自瀑布顶端直接坠落,溶洞的秘密出口潜藏于瀑布最为湍急之处,被水幕遮挡,外部难以觉察。
得益于过往每周两次的武装泅渡训练,百次以上的锻炼奠定基础,区区水潭不足以吞噬我等数人(肥者除外,生死已置之度外)。
出水之际,几只巨手将我拖拽上橡皮艇。意识尚未恢复,枪口已对准我身。一道熟悉嗓音喝令:“收枪,那是沈辣等人。”
发话者是王佐,他与王国峰离水幕洞,无线电重获信号,中队长率队驰援,再入水幕洞时,老王已领我们进入死门。无路可寻,中队长下令全面封锁山脉,同时遣人至山腰指挥所携炸药与爆破设备,意图爆破死门。
闻悉我等现身,中队长急速自水幕洞走出。水潭畔,王佐、李家栋、刘京生、张云伟及毒贩莫特五人遗体,整齐排列。
我队自建队以来,未曾遭遇此等挫败。九人小队及队长,四人英勇牺牲,对手不过区区毒贩,武装程度不过民兵,却造成我方重大损失。
中队长神情阴冷,瞪视莫特尸体,牙关紧咬,欲对尸体追加射击。政委见状,急忙制止:“张兄,切不可轻举妄动,须待尸检确认,以免误会。”
“队长,王队长之死,莫特概无责任!”眼见中队长情绪失控,我不得不挺身而出。趋前一步,低声将死门之后所发生的一切详细告知。
中队长目光如刀,逼视我:“你是在讲述神话?”我严肃回应:“宋春雷、李炎及缉毒处同志,均可作证。”宋二、李炎于我身后向中队长示意。远处,胖子呕吐不止……
中队长不再与我理论,转头对众人咆哮:“炸药何在!为何尚未送达!我要将此处炸开!”话音未落,一声音缓缓传来:“炸洞?绝不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