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认为方方面面都不差,学业、事业、个人能力素质……无论是哪方面我都不差吧?完全能与我的哥哥们与陆修然甚至是与我的父亲较量一番且不落下风。”
“如此优秀的我站在他们身边为什么一定要当一个陪衬?我不甘心,凭什么我只能站在陪衬的位置上去衬托我身边的那些男人们的光辉?!”
“在能力旗鼓相当的情况下,为什么只要我退让向后?为什么只要我折腰屈膝?又为什么不能让他们作为陪衬站在一旁来衬托我呢?!”
莉莉安语气越来越激动,丝毫没有平日里那份大方从容,她鲜少将自已的真实情绪外露出来,大部分时间里,她都会把自已伪装的很好,叫人看不出破绽。
自控力强的人往往会在爆发时展露出更为强烈的情绪,就像是水库泄洪那样,情绪会如同洪水那样在一瞬间找到冲破的点倾泻出来。
莉莉安极度压抑的人格在此时此刻难得的迎来释放的时刻。
从小就深受卡特家的家训影响的莉莉安拥有属于自已的思想,卡特家就像是一潭深不见底的黑水,莉莉安出生在这里,浸泡在其中,从骨子里她就不可能是甘于平庸的人,卡特家的孩子生而傲慢。
纵然没有接受过继承人的严苛教育,莉莉安仍然具备了一个卡特家继承人该有的一切,她很聪明,她是卡特家三个孩子里最聪明的那个,同样的事情她能比两个兄长做的更好,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已比他们更加出色。
为了让自已变得更加出色,更加坚定自已的意志,莉莉安事事都要求自已做到最好,事事她都要拿到第一。
她挑灯夜读,每天只睡四个小时,为的就是确保自已一定会拿到第一,哪怕是通过率只有22%的课程,她最后都拿到了满分的成绩。
有头脑有天赋又足够努力,哪怕没有家族的支持她也能轻易获得成功,她太清楚自已是什么样的人了,也太清楚自已有多少实力。
莉莉安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已,对自已有清晰理智的认知。
这样的人——
明知自已是悬挂在天空之上的云又怎么能心甘情愿的落在泥泞的地上做他人的垫脚石呢?
意识到自已的情绪过于强烈,莉莉安就此打住,她强大的自控力得以展现,只是一瞬间就从怒火中烧转换成了平心静气。
“你说的固然没错,我生来就拥有寻常人触不可及的一切,家族为我安排好的命运光鲜亮丽,比起流离失所活在社会的最底层连最廉价的营养液都喝不起的那些人,拥有如此命运的我应该知足才是。”
“应该没有比被家族规划好的人生更完美的选择了,安于现状确实不错——可我不想当一个没有思想任人摆布的人偶。”
“人本就是贪得无厌的生物,我也不例外,更何况我还是卡特家的女儿呢?我所生活的环境,我所接受的教育,我与生俱来的傲慢,都让我无法忍受自已给他人作配!”
生在卡特家最大的悲哀莫过于家族至上,亲情淡漠。畸形的家庭只会造就出两种人,一种是疯子,一种是天才。
莉莉安介于两者之间,可她只需要稍稍倾斜一下,就会迈进天才的范畴或是疯子的深渊。
“我时常想,为什么我的父亲我的兄长都是在天空中展翅翱翔的雄鹰?而我却只能做一只活在笼子中的雀儿呢?”
“我和他们流着同样的血,我也应该是鹰,他们是雄鹰,那我该是雌鹰才对。我也应该翱翔于天际,而不是被关在笼子里供人欣赏。”
于一个思想发育完整的健全人来说,精神控制或是人身限制都是莫大的酷刑,而莉莉安恰好两样全占。
剖白就此为止,莉莉安收回目光,不再向姜听流露任何自已的真实情绪,她转身打开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
姜听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莉莉安充满深恶痛绝的坚毅眼神烙在姜听的心底,姜听无法言语这种感觉,她上一次产生这种为之触动的悸动感已经是很久以前了。
姜听必须承认,她因此对莉莉安有所改观。
行走于各处的姜听见过人间百态,见过这世态有多么的炎凉。
皇权专制的帝国阶级观念制度分明,崇尚民主的联邦贫富分化差距严重,无论是哪一边,不变的都是底层压迫。
乌托邦只存在于上层阶级的社会里,与下层跟底层是毫无关系的。
姜听辗转于帝国与联邦之间,游走于上流社会中,见过许许多多的权贵,有皇亲国戚有贵族有富商……他们有人刻薄,有人慷慨,可叫姜听记忆最为深刻的却是他们的伪善。
那些伪善的面孔叫姜听作呕。
当最为普通的营养液都无法落到每一个人的手里时,权贵们在灯火辉煌的宴会厅里享受着能买一集装箱营养液的美食。
享受剥削而来的特权,享受压榨而来的财富。
他们所谓的慈善不过是演给同行看,想要获得声誉却又不想慷慨地将自已的钱财分享给真正需要救济的人。
宁可救助一只在荒星上发现的绵羊也不愿将慈善金拨给救济院、庇护所或是受战争波及连累的难民区。
讥嘲人世间的悲苦,毫无悲悯之心的同时又亲手创造疾苦并以此为乐。
压迫者的凌辱,剥削者的鞭打,傲慢者的冷眼。
姜听见证过所有,是旁观者也是亲历者,她早已麻木,对于那些特权阶级她成见颇深。
权贵们生怕自已丑恶的一面被揭穿开来摆在灯光之下,他们可笑地维护着自已高洁的形象,对欲望嗤之以鼻却又趋之若鹜垂涎欲滴。
可同样生活在特权阶级中的莉莉安却与那些虚伪之人不同,不是她拥有出淤泥而不染的高尚,而是她不加伪饰的坦诚令姜听难以置信。
她甚至觉得这个人不可理喻。
莉莉安这个人明白自已想要什么,她清楚地认识到自已的欲望,不仅没有产生任何羞耻之心,也没有用拙劣的掩饰去维护自已灵魂的高洁。
反倒是跃跃欲试,想要使尽所有手段达成目的,满足自已那充满欲望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