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预产期还有十几天,玲便回到了老家待产。
徐涛回县城了,他要一边上班一边等儿子的出生。徐涛走了,留下来的玲觉得自已很孤单。这个时候,地里的农活还没有忙完,公公婆婆一边忙着地里的农活,一边准备着孩子的出生。
玲去厨房倒水的时候,她从门外听到了公公婆婆的对话:“这事征求一下玲的意见吧”公公的声音带着一种商量的口气。
“不用征求她的意见。在家生吧。前村的张婆子接生的技术挺好的,费用也就一百块钱。要是去医院的话,花钱就没有数了。”
“这是头胎,万一有点事怎么办。”
“能有什么事,谁个女人不生孩子!”
玲怔在那儿。她突然有一种很无助的感觉。她转身回到自已屋里,这个时候已经是秋末的黄昏,她安静地坐在窗子后面,看着落叶在风中飞舞着。
此刻,如果徐涛在,她会安心,如果父母在,她也不会紧张。而公婆,她不知道该怎样去向他们表达自已的意思。第一次生孩子对她来说,无知、恐惧,还有一种被孤立的情绪,她突然觉得自已像一个可怜的羔羊。
她无力反驳婆婆的决定,却也不甘婆婆的决定。生孩子,对女人来说,真的是稀松平常的事吗?
“玲,你想什么呢?”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玲吃了一惊,她急忙转身,发现站在门口的婆婆。她慌了站起身来,却不知道怎么凳子就歪倒了,慌乱中她忙用手去抓桌子,然而手却抓空了,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
“玲,怎么这么不小心!”婆婆急忙走上来去扶地上的玲。
一阵疼痛自腹中传来。“娘,我肚子好痛!”
“不要怕玲,你快去床上躺着。”她知道,这一脚,玲可能要早产了。把玲扶到床上,她一下就冲到门外,对着厨房喊“快去前村接张婆子,玲要生了。”
一阵一阵的腹痛让玲的脸部表情扭曲了。
“不要怕!不要怕!”婆婆在旁边安慰着玲:“你爹去接产婆了,一会就来,”
玲已经听不进任何声音了,一种绝望和恐惧瞬间包围了她。
产婆来了,三姐和三姐夫好像也来了,还有谁,不知道,玲听到了堂屋里说话的声音,乱糟糟的。
生产的痛,痛到玲怀疑人生,时间变得漫长而煎熬。屋里亮起了灯,时间应该到晚上了。玲觉得自已已经精疲力尽了。她虚弱地问了声产婆:“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晚饭后了。”
“快了吗?”
“快了,快了!”
玲迷迷糊糊的,她觉得自已快要死了,她会不会死呢!她仿佛听到了婆婆的声音:“孩子没事吧?”
“孩子挺好的!”产婆安慰着。
“那就好!”
孩子还好,那就好。玲迷迷糊糊的听到声音,耳边又传来产婆的声音:“用力、用力!快了、快了。”
经过半宿的努力,玲终于生下儿子。听到孩子那第一声哭啼,玲觉得自已已经没有半点力气了。
“是个带把的!小涛,你有儿子了!”玲听到了婆婆的声音。声音是欢快的,满意的。
孩子是现在的焦点,是这个家里每个人的话题。玲看着那些人的笑脸。突然觉得自已被冷落了,她往身上拉了拉被子,把自已的头蒙住,不能控制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这个时候,徐涛走到玲的身边,趴在玲的耳边轻轻地说:“媳妇,你辛苦了。我们现在有儿子了!”
玲急忙擦了擦眼泪。她侧脸看了看襁褓中的婴儿,紧闭的双眼,粉嘟嘟的小脸。母爱一下就泛滥起来。
她伏下身,亲了亲儿子。这个小小的婴儿,是她舍命生下的宝贝。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眼角有热热的泪顺脸颊滑落。
“玲,我们的儿子!你看他像你还是像我?”徐涛没有发现玲的脸部表情。依然自我幸福地自言自语。
“像谁都好!”玲想,不管像谁,都是她舍命生下的儿子。
第二天,全村人都知道玲生下了儿子。也是,就两三百人的小村子,靠婆婆的嘴,早已是传遍全村了。
玲安心地在家坐着月子,每天就是孩子的吃奶,换尿布,她一下就觉得自已的人生也就这些事了。
徐涛走了,公司里忙,他也相信,把做月子的玲交给母亲,他很放心。
徐涛走的时候,玲虽然心里有些不情愿,倒也想的开。毕竟孩子出生了,花费多了,作为父亲的徐涛要承担责任的。况且,她现在的一切精力,都放在了儿子身上。每天她都乐此不疲地给孩子喂奶,换尿布。她累并快乐着。
婆婆要照顾着坐月子里的玲。这个儿媳妇倒也不是事儿多的。她这个婆婆倒也轻松。不过,她辛苦养大的儿子,突然把他这个母亲抛在脑后,一心关心起儿媳妇,她怎么也觉得心里别扭。所以,要给儿媳立规矩的念头一日比一日更强烈。
“当初我生你姐和小涛的时候,不像现在这样,哪有什么鸡蛋吃。生之前的前一天,还在地里。我做个月子,你奶奶也就是说给我吃了几个鸡蛋。”
听了婆婆的话,玲抬起头看了看婆婆。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已经不是婆婆说的第一次了。她坐个月子,多吃了几个鸡蛋难道是罪过!
照顾孩子累的迷迷糊糊的玲。似乎也没有精力和时间仔仔细细去揣摩婆婆的心理。她只想着,这个月子快些结束,在这间房里,她实在是憋坏了。
整个月子期间,不能洗头,不能洗澡,不能呼吸外面新鲜的空气,她觉得自已都要发霉了。只有孩子一天天的成长,自已一日日的没有黑天白日的疲惫不堪。累点,她倒觉得无所谓,然而最让她崩溃的是,她听到了婆婆在背后和姐姐们说:“玲一天吃好几个鸡蛋。”
对婆婆的这种行为,她很无语,也很生气。婆婆是什么意思。
终于熬过了一个月。满月那天。当哥哥开着车来接满月的时候。玲心里一半的难过,一半的放飞自我。
爬上车的那一刻,她看到了婆婆如释重负的叹息。她嘴角飘过一丝淡淡的味道。也许,她和婆婆之间,本来就是隔着一层皮,谁也走不到对方的心里。
这一切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在玲的心里,是在她听到婆婆在庄乡四邻说她坏话的那一刻,而在婆婆心里,是不是在她和徐涛结婚的那一刻呢?谁又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