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种过后,农村已经进入了麦收时节。金黄色的麦浪在阳光下舞动,颗颗肥硕的麦粒,展示着又一个丰收年。
麦收之前,父母已经告诉了徐涛,麦收的时候两口子一定要回来帮着过麦。
所以,徐涛为了麦收请了两天假。这个时候玲已经有六个月的身孕了。像割麦扬场这类重活她是干不了了,只能在家忙忙家务,做做饭。
婆婆的怨言这个时候就来了,当然不是对着玲,而是对着儿子徐涛。“想当初,我生你们姐弟几个,临生的时候还在地里忙,不像现在的年轻媳妇,怀个孕就娇贵的像个公主,这也不能干,那也不能干。”
“娘,你说的是玲吗?”
“不是,我就顺口一说,”婆婆直起身,看着阳光下起伏的麦浪。
“她怀孕了,她那么笨重的身子怎么割麦子。”
“我不是说她,我就是说我们以前,觉得那个时候自已是真不容易啊,又要照顾你们姐弟几个,又要忙家里地里,也没有一个帮手!”
“娘,我知道你不容易。可玲也不容易啊,她现在挺着个大肚子还在家给我们做饭,做家务。”
“你就觉得自已媳妇好,也看不到你娘的不容易!”母亲说完,弯腰舞动着镰刀收割着麦子
徐涛无语。他叹了口气,看着一望无际的麦田。
他不是不理解父母的不易,但他又能做什么呢?
烈烈的阳光,晒的皮肤都发烫。
玲提着一桶水来到了麦田,她招呼着徐涛和公婆来休息一下喝口水。
“不了,婆婆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明天得把这块麦子割完,今天看着天气好,谁知道明天是什么天气呢!万一下几天雨,麦子就会发霉发芽,容不得半点拖拉!”
听了婆婆的话,玲不再言语。她只是对着徐涛说了一句:“徐涛,我听说村子后的麦地里有一台小麦收割机呢。咱不如用收割机割,这样会省下许多时间和力气。”
“真的,!”徐涛一听来了精神。他现在已经累的腰疼腿疼了,早就不想干了。
“那得多少钱!”婆婆紧张起来。
“又不用你拿钱。”徐涛放下镰刀,就想着去喊收割机。
“一点也不会过日子!”婆婆的声音越来越低。
玲没有听清楚婆婆说的什么,只是看到了婆婆的一脸不情愿。
“你妈嘟噜什么呢?”玲小声地问徐涛。
“心疼钱呗!”徐涛丢下镰刀准备去喊收割机。
收割机的效率就是快,很快一大片的麦子就放倒了,然后就是拉到场院里碾压收获。
看着一车车往家拉着的麦粒,金灿灿的甚是喜人。“今年的麦子大丰收!娘,这些得有几千斤吧?”玲问婆婆。
“收成还行,可粮食不值钱啊!卖不了几个钱的。”
婆婆的话让玲听出了别的意思。她可真的没惦记婆婆这粮食钱啊!婆婆怕个什么呢!她笑了笑,把目光从婆婆的身上移开。
“玲,等这些麦子卖了钱我们先拿着,早晚都是你们的。”
婆婆的话,让玲的心里很不舒服。她想起了奶奶说过的一句话:你婆婆这个人,心眼子贼多。玲不大喜欢和这充满算计的人打交道,可这个人却是徐涛的母亲,她的婆婆。所以,对婆婆的话,她没有一点的反应,只是默默地把目光转向远方。
麦子大部分都已收割完了。割完麦子,直接就把玉米的种子播种在地里。阳光下的土地,又在孕育着下一个梦。
“媳妇!”徐涛从后面走了过来。
“嗯。”
徐涛看了看玲,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
“我明天就要回去上班了。”
“我知道。”
“可娘想让你留下来。麦子还有两小块地没收割完,之后还要种玉米,除草。她希望你能在家给他们做做饭,忙忙家务。”
玲的心情突然很低落。徐涛走了,她一个人留下。但她很快就调整了一下心态,就几天而已。“好!”
“媳妇,忙完家里这些活,我就回来接你。”
“好!”
第二天一早,徐涛就回了县城。
留下来的玲每天就是做做饭,做做家务。
麦收已经接近尾声。她闲下来的时候会在村子里转转,忙碌的村民都一副倦容。虽然已经是这个村子里的媳妇,可玲和这些人并不太熟。
所以,结婚后的这个家对玲来说还是很陌生的。有时候,她更觉得城里的那个出租屋才是家,才有家的感觉。
奶奶来的时候,玲正在喂鸡。她把拌好的鸡食放到鸡圈,然后搬了个凳子坐下来和奶奶聊天。
“还有几个月到时候?”老太太看着她的肚子。
“预产期还有三个多月呢。”玲红了脸摸了摸小腹。
“等过完麦收还要回去吧?”
“嗯!”
“也好,城里条件比家里要好。家里的活多、活重,你这么笨重的身子也干不了什么。”
“奶奶,我能干一些活的。”玲不理解,难得做家务不是干活吗!
“也是,你一个怀孕的女人,把家务做好了,照顾好自已,已经很不容易了。你娘还整天说你是被小涛接城里享福了。现在谁家的媳妇怀孕,婆婆不像丫鬟似的伺候着。你娘这个人也真是不知足!”
听了奶奶的话,想起那次回家在街上听到婆婆和那几个村妇的谈话。玲心里很是崩溃。她那伟大的婆婆呀!是怎样在村里宣扬她去城里享福这件事的!
老太太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今天与玲的谈话,彻底影响了玲的心情,也再一次提醒了玲扎在心里的那根刺。
她觉得心凉凉的。
割完麦子,种上玉米,农忙就算告一段落了。
玲等待着徐涛来接自已。一天、两天、……。一转眼徐涛走了有半个月了。
不知道为什么,当知道婆婆背着自已在村里八卦自已的时候,她已经很难再与婆婆像以前那样相处了。她觉得婆婆与她隔着一层,让她融不进这个家。所以,她希望尽快能回到县城的出租屋里,回到她的那个家里。
而婆婆,还是一如既往地热情:“玲,别回县城了。你看你这还有几个月就要生了,在家里我好照顾你。”
婆婆的热情,让玲的心里很不自在,她觉得,婆婆的演技很拙劣。
“不用,我自已能照顾自已。”玲淡淡的。
徐涛是在一个午后来接玲的。不是开着他那辆摩托车,而是开着一辆单排小汽车。
2000年,那个时候小汽车在农村还是很稀罕的。
徐涛自信满满地从小汽车上下来,走路的姿势与以前都不一样。
“怎么回事?”玲看着从车上下来的徐涛。“你这是开的谁的车?”
“公司里的。老板让我去临县采购板材,我就想着顺便拐了个弯把你接回去。”徐涛一边说着一边用眼角余光扫视了一下站在远处向他这边张望的村民。
玲和徐涛走的那个下午。婆婆又狠狠地炫耀了一下自已的儿子。末了又来了一句:“玲有福,跟着小涛啥也不用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