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喜借口去洗手间,转身出了餐厅。她一眼就见到了斜身靠在墙边的沈彧舟。
周喜走近两步,沈彧舟注意到她,撩了撩眼,身子正了正。
“刚才是看见我了?”
周喜点头:“就在你们边上那间。”
沈彧舟挑眉。
“还见到了你那个妹妹。”周喜想起刚才,“你们一家人都在?”
沈彧舟似乎是对“妹妹”这个称呼感到别扭,他嗤笑一声,纠正道:“我是独生子。”
周喜舒了舒眉,听出了他的不悦,一副了然的神情。
沈彧舟又带着嘲意解释道:“我只是被我妈带来显示她的交往诚意的。”
周喜歪了点头,打趣他:“我竟然没发现,你在家里原来那么听话啊。”
“啧,偏见。”沈彧舟弯了点腰,拉近了点和周喜的距离,吊着眼尾:“我听话得很。”
鼻息之间满是沈彧舟身上清爽甘洌的味道,周喜耳后有些热,但她面上却镇定自若。
“你怎么也在这儿吃饭?”沈彧舟适可而止,不继续逗她,转了个话题。
“我爸妈来涪阳了,今晚和我堂姐一家吃个饭。”
沈彧舟闻言道:“偷溜出来的?”
周喜皱眉,装出恼意:“能不能换个敞亮点的词?”
她总感觉这听起来像是她出来私会野男人,虽然她的确是扯了个借口才出来。
沈彧舟哂道:“赶紧上去吧。”
“喊我出来的也是你,赶我回去的也是你。”周喜不满。
“怎么?舍不得走啊?”沈彧舟笑她,语气撩人,带着若有似无的暧昧。
周喜白他一眼:“我这就麻溜地走。”说完便转身要走。
沈彧舟长臂一伸,勾住了周喜的后衣领,把人又提溜了回来。
“生气了?”沈彧舟好声好气,“我是怕你们一家人在那,你出来太久了不太好。”
周喜仰着头,笑眯眯道:“贴心啊,沈同学。”
沈彧舟眼神耷着,看着她的神情,被逗笑。
“你呢?”周喜见他没有要上去的打算,“不上去吗?”
沈彧舟默了两秒,方才语气散漫道:“透透气。”
“那我先上去了。”周喜想着出来太久也不太好。
沈彧舟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周喜便也没再说什么,转身回了餐厅。
周喜回了包房,里面仍旧在热闹地聊着天。她脑子不受控地想到刚才沈彧舟的神情,兴致缺缺又带着点无奈,看起来似乎不大开心。
从那样的家庭出生,本身就背负着很多身不由已的压力吧。即便是像他那般优秀,也有疲于应付的时刻。
等晚餐结束,几人出了餐厅,正好见到了刚送走客人的秦元朗一家。
“程总?”秦元朗见到程建业有些意外:“这真是好巧!过来谈生意?”
“家里人吃个便饭。”程建业揽了揽程建为的肩膀介绍道:“介绍一下,这是我亲哥,程建为。”
秦元朗一听,立马带着笑伸出手,程建为也客气地回握。
“这位是我夫人,您见过的。”秦元朗笑着介绍何姝吟,何姝吟笑容得体又端庄大方。
周喜见过何叔吟,那日在小区里。她有印象。
“这几位是?”秦元朗问
“这是我夫人和我弟妹。”程建业一一介绍:“这是我女儿和侄女。”
程梨长得明媚,情商也随了程建业,笑着喊了句:“秦叔叔好”,嘴巧地说了句:“没少在新闻上看您的照片。”惹得秦元朗爽声笑了两声。
相比之下,周喜更加清清冷冷,只负责好看,不负责嘴甜。她轻声问了句好,便安分地站在一旁。
何淑吟瞧见周喜,似乎也从记忆里找出了这个人。她视线停留了几秒,仔细地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又不动声色地看向他处。
“看着和我家两个小辈年纪相仿。”秦元朗握着秦雨意的手往前带了带:“这是我女儿。”然后环顾了一下周围,没见到沈彧舟的身影,又说了句:“还有个儿子。”
周喜眼神往周围寻了寻,没见着沈彧舟,多半是已经走了。
几人寒暄了两句,便各自上了各自的车。
程梨自已开了车,直接回了学校。周喜跟着爸妈上了程建业的七座商务车。司机开了些暖气,周喜上车后歪着头,有些昏昏欲睡。
“刚才秦总的夫人我倒是看着有些眼熟。”
“秦总夫人以前是沈济明的儿媳,和秦元朗是再婚。”程建业解释。
“沈济明?海佑集团的那个沈家老爷子?”
“没错。沈老爷子的儿子早几年病逝了。去年何叔吟带着儿子改嫁到了秦家。”
海佑集团是沈家最大的企业,在涪阳有不可撼动的地位,名号更是响彻全国。
“怪不得,大概是早几年在新闻上见过。那秦总说的儿子是...?”
“那是何叔吟和沈奡和的儿子,沈济明的亲孙子。”程建业说道:“听说沈老爷子一直想送他出国深造,是何叔吟拦着不让。”
“为什么?”
“两人争着呢。从法律上来说,何淑吟有她那个儿子的抚养权,可沈家是什么来头?留在身边,她尚且还能和沈老爷子争一争。送出国,她可就鞭长莫及了。”程建业说道,“不过,你别看现在的海佑是沈老爷子的女儿和侄子当家,以后那个位置,迟早都是留给那个亲孙子的。”
“何淑吟和沈老爷子不和?”程建为有些意外。
“传言如此,不然何姝吟背后有沈家,她怎么会轻易改嫁?”
“沈老爷子不喜欢这个儿媳妇?”
“那个女人有手段。圈内人都传言,她靠着沈奡和麻雀变凤凰,却对当时重病的沈奡和疏于关心,一心只想着拼事业,所以沈老爷子不待见她。但不可否认她城府深,能力强,手上握着几个沈奡和留下来的公司企业,这几年都打理得不错,和秦元朗结婚,多半是为了自已能站稳脚。”
周喜在后排,耳朵敏锐地捕捉着八卦。虽然没提名字,但她知道,沈彧舟就是老爸和叔叔口中那个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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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的生活枯燥至极,每天都仿佛复制粘贴一般,过得有条不紊。
冬至过后,气温突然骤降。周喜感觉今年自已格外怕冷,校服外面套了件厚厚的长款羽绒服,把自已包裹得严严实实。进了教室,她瞬间瞬间感觉暖和了不少。
周喜刚坐下,一旁的谢怀川就凑过来。
“诶?周喜,用你的眼光告诉我,这球衣怎么样?限量版!”谢怀川拿着手机递到周喜面前。
周喜边从课桌里拿书,边瞥了一眼:“还行吧。”然后皱皱眉:“这个天没袖子不冷吗?”
谢怀川一副无语的表情:“你见过谁穿毛衣打篮球的?”
周喜想了想:“那倒也是。”周喜又看了一眼,突然顿住,语气里有点不可置信:“你这多少钱?”
上面明晃晃一个2300,前面还是一个美元的符号。
“钱不重要,关键是心意!这上面有詹姆斯的亲笔签名!”
“你送人?”
“彧哥生日快到了,我这当兄弟的不得挑个拿得出手的礼物?”
周喜突然明白,富家子弟成群结队是有道理的,钱对他们可能真的只是个数字。
周喜想了想自已往年送给温意宁的生日礼物也就一千出头,瞬间觉得自已是不是太小气了一点。
“他生日哪天?”周喜问了句。
“12月31号。”
周喜愣了下:“去年看烟花那天是他生日?”
“是啊。他没跟你说啊?”
没说。周喜想着,沈彧舟好像就是这样的人,与他自已有关的一切仿佛都从来不放在心上。
“回头彧哥请客,你也来啊。”谢怀川已经自动把周喜归到了他们那一拨。
周喜心想,去了我不得破费一番?划不来划不来。
她嘴上小心问道:“你们送礼物不会人均这个价吧?”
谢怀川笑了声:“那没有,我们平时说给他送点啥他也不要。也是,他啥也不缺。不过我瞅着今年过完就得毕业了还是想意思一下。”
“那每年生日都是你们一块儿过吗?”
“没。大部分时候他都是自已在家待着,偶尔会被我们几个朋友拉出来。”谢怀川想起来就觉得不解,“你说哪个他那样家庭出来的人这么不乐意过生日?人家都恨不得包个场子大办特办,就他闷得很。去年我们还寻思至少给他买个蛋糕吧,他死活不要,说那玩意儿齁得慌。”
谢怀川这么说着,周喜却觉得这才是她认识的沈彧舟。
“那他说了他今年生日要请客吃饭?”
“那倒还没有。”谢怀川如实回答。
没有您还在这喊我去呢?周喜无语。
“不过,我肯定今年他没理由拒绝。”谢怀川看了周喜一眼,带着点坏笑,笃定道。
周喜理也没理他,开始早读。
中午吃饭,谢怀川假装无意地提起:“彧哥,你这生日快到了,今年怎么过啊?”
沈彧舟头也没抬,语气敷衍:“什么怎么过?”
“不办一场?”谢怀川试探着。
“你第一天认识我?”沈彧舟动了动眼皮,反问道。
“今年不一样。”这个话题既然挑了个头,便好开展下去了,“你看啊,今年生日可是十八岁生日。十八!成年!意义重大。其次,这可是咱高考前最后一个生日,兄弟们以后能凑齐都难了。再其次,你还没和人家周喜一起过过生日吧?这机会不把握,以后想起来不后悔?”
谢怀川重点在最后一句,沈彧舟听出来了,他慢悠悠地放下筷子:“那你说怎么过?”
谢怀川心想有戏:“咱就去星源呗,楼下吃饭,楼上唱歌,往上再爬两楼能通宵开黑。一条龙娱乐。”
沈彧舟没应下也没反驳,谢怀川趁热打铁:“就这么定了,回头我来吆喝!”
沈彧舟似乎是在想什么,语气淡淡地“嗯”了一声。
“我回头喊几个女生吧?”谢怀川看着沈彧舟的脸色,“不然周喜和赵冉怡人俩女生,跟我们一大帮子男生一块,估计也不自在。”
“你看着办吧。”沈彧舟想了想,微蹙了下眉:“少喊点人,闹腾。”
谢怀川连说了几声好:“交给我,你就放心吧!”
吃完饭,谢怀川和李明义还有章序去了小卖部,沈彧舟则先回了教室。
他见周喜正披着羽绒服趴在桌上,一只手拿着水性笔在纸上戳戳点点。他大剌剌地径直坐在了谢怀川的座位上。
“想什么呢?”沈彧舟见她在纸上画了一堆看不懂的字符。
想要给你送什么生日礼物。周喜心想,可人家也没说想跟你一起过生日啊,你主动什么?
“没想什么。”周喜露出瓷白的小脸,表情不露丝毫破绽。
“跨年那天有空吗?”沈彧舟看着她头发微乱的头顶,很想上手帮她顺顺。
“有啊。”周喜装作不知情,眯了眯眼,卧蚕明显,“怎么?想约我啊?”
“是啊。”沈彧舟承认得爽快,语气悠悠,眼神勾人,“人可能不少的那种行不行?”
好心机!周喜心想,她要是说“不行”,那岂不是显得她想跟他单独过二人世界一样?
沈彧舟还没等她的内心戏结束,继续道:“我生日,川子想喊上几个朋友一起。”
“哦,你生日啊?”周喜端起来了,“那我抽空去一趟吧。”
沈彧舟哂笑一声,伸手用两指关节轻敲了下她额头:“还拽上了?”
沈彧舟下意识的暧昧动作让周喜愣了下。她伸手摸了摸自已的前额,大脑跟不上嘴巴,囫囵道:“有多少人啊?”
“不清楚。”
“不清楚?”
“川子说他去摇人,但我叮嘱了他别喊太多。”沈彧舟以为周喜是不喜欢那种人太多的场合,尤其是还有许多人她根本不认识。
“哦,那你还亲自来邀请我啊?”周喜笑嘻嘻地调侃他,“怕谢怀川面子不够大啊?”
沈彧舟喉间溢出低笑,他眉目舒展,直勾勾地看着面前明眸皓齿、表情生动的女孩:“是啊,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有这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