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婉欣和程建为带着他们一家刚去到松水市里时,周喜先是认识了同班的温意宁。温意宁和徐安阳两人算是发小,因着温意宁的缘故,周喜才和徐安阳熟络起来。那时候,三个人常常一起,关系好得没话说。
后来三人一起考进了师大附中,周喜更是考了个松水市的中考状元出来。
周喜自小就性格讨喜,生得漂亮,成绩又好,却从不娇纵。不论是男生还是女生,她总能与他们处好关系。她一进师大附中,没多久便出了名,大家都说这届来了个长得像明星一样的学霸。
可你既然优秀,被捧得高,那便总会有人眼红。那时学校里另一个漂亮得出了名的女生叫顾雨佳,家里有钱有势,自小众星捧月地长大,是典型的那种眼睛长在头顶的“公主”。
顾雨佳对周喜一打听,好家伙,不过就是一个乡下来的土丫头。可无论是哪个方面,周喜都似乎压自已一头,顾雨佳心里便单方面地与周喜结了怨。
慢慢地,顾雨佳开始时常带着自已身边的小姐妹找周喜的不痛快。
周喜怕过谁?几个人的霸凌最后就成了硬碰硬,周喜偶尔吃亏,偶尔让她们扑个空,偶尔也能扳回一城。日复一日,顾雨佳对周喜的敌意只增不减。
后来,顾雨佳认识了常常出现在周喜身边的徐安阳。
徐安阳成绩优异,长相标致,个子也高,顾雨佳一下子便对他上了心。
她三番五次地找机会和徐安阳示好,但徐安阳一直对她忽冷忽热,有时表现暧昧有时又显得疏远。
其实徐安阳本就对顾雨佳没有半点想法,可他对周喜的心思却不单纯。
那个年纪的少男少女,心里的弯弯绕绕本就难以理清,徐安阳便有时故意和顾雨佳走得近,只是为了让周喜醋上一醋。
可周喜仿佛从不在意,她还开明地跟徐安阳说:“虽然我觉得你看上她说明你眼光确实不太行,但你如果真的喜欢她,咱俩就保持着点距离,这点当朋友的素养我还是有的。”
徐安阳算是彻底懂了,周喜压根对自已就没有想法,只是单纯地拿自已当朋友,后来他便也不再搭理顾雨佳。
可是顾雨佳并不明白这其中缘由,反倒以为是周喜给他吹耳旁风才让他对自已突然变得冷淡。于是她便找到徐安阳,非要问个明白。
顾雨佳是什么人?嚣张跋扈,仗势欺人,不过是穿着校服的小太妹。她撒着泼和徐安阳说:“你这样是在玩弄我的感情,我随便一吆喝都喊几个人来给你松松筋骨,长长记性。”
徐安阳也知道,顾雨佳和校外的那些痞赖混混多有来往。他翻墙逃课确实也会,可真要和别人动起手来,是真没那个胆量。
他怕给自已惹麻烦,便随口胡扯道:“你也知道周喜最近对你意见挺大,我和她又是好几年的朋友了,夹在中间我也为难。你给我点时间让我再想想。”
这模棱两可的话让顾雨佳更加肯定,就是因为周喜,所以徐安阳的态度摇摆不定。
那天,顾雨佳喊上了自已的三两个好姐妹,还有自已的表哥许梁,以及许梁的朋友郑远强。
郑远强外号许四,因为他在他们那个混混班子里排行第四。他初中便辍学,成天不务正业,只知道泡妞喝酒找人打架。
顾雨佳那天气急,没想那么多,只想着给周喜一些教训,让她长长记性。她和周喜说起徐安阳说的那些话,周喜一脸懵,可在顾雨佳看来那就是装傻充愣、死不承认。
郑远强见着周喜,觉得她漂亮又有个性,一时起了别的心思。可周喜是个硬骨头,别说动手了,就是骂两句她都得招呼回去。郑远强嘴脏,可周喜骂的也难听。一来二去的,郑远强直接就上手了。
平时面对顾雨佳她们几个女生,周喜尚且还能全身而退,可现如今,两个人高马大的男生加上几个耍无赖的女生一起围上来,周喜确实没什么还手的可能。
就在周喜被他们狠狠推倒在地的时候,程乐出现了。
后来事态的发展变得不受控制,顾雨佳和许梁他们几人桎梏住周喜,而郑远强则对程乐来了兴趣。他将她压在身下,撕扯她的衣服,享受般地看着她愤怒又惊恐的表情。
程乐的谩骂和挣扎刺激了他,他本就有狂躁症,眼下直接发了狠,死命地掐着程乐的脖子,嘴里都是咒骂。直到程乐渐渐失去了意识,郑远强才松了手,又将注意力放回了周喜身上。
再后来,程乐在模糊的意识中看见周喜被他们羞辱,于是挣扎着起身,踉跄着想上前阻止,可几步之后却没站稳,从一旁的石梯上摔了下去。
这一变故让众人措手不及,眼见着程乐鲜血直流地躺在地上,他们都慌了神,生怕闹出人命。
周喜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双腿发软地跑向程乐,但程乐已然没有了意识。
周喜慌乱地发着抖拨打了120,等救护人员到现场的时候便告诉她救治希望不大,到了医院以后,程乐终是没有捱过去。等程建为和周婉欣赶来的时候,程乐已经被宣告了死亡。
经过警察的调查,程乐的死亡原因是摔下石梯导致颅骨骨折、颅内出血,而郑远强是造成这一切的原因。
最终,结合整个案件的发展过程,考虑到郑远强有心理障碍,又未年满十八岁,所以只判了一年。当然,这其中少不了顾雨佳和许梁家里的帮忙。
顾雨佳虽和程乐的死没有直接关系,可是事儿是她闹出来的。学校得知此事,也格外重视。顾雨佳在学校里对周喜的所作所为根本经不起查。纵使她家再有背景,和这么大的事儿扯上关系,若什么都不做很难息事宁人。
所以一开学,顾雨佳和她那几个好姐妹退学的退学,休学的休学,转学的转学。
周喜在学校里遭遇的事情,她从未和任何人说过,她一向习惯了自已的事情自已解决。唯一知道事情始末的可能就是温意宁,哪怕是徐安阳也只是了解个大概。
顾雨佳她们那些见不得人的下作手段对周喜来说,其实并非是让她心生恐惧的事情,她只是厌恶。这种厌恶在程乐死后,变成了深刻的憎恨。
关于程乐的一切,周喜从不在回忆里逃避。在她刚离开的那段日子里,周喜反倒是时不时就自虐一般地拿出来在脑子里过一遍,仿佛是在时刻提醒自已,周喜,一条命呢。
和徐安阳摊牌之后,没过两天,徐安阳便发了一条两三百字的消息向她道歉,周喜只粗略地扫了两眼,并没有读完。这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那天和沈彧舟说完这些事,他并没有说什么特别的安慰人的话,他只是坚定地告诉她:“痛苦会过去,一切都会好。”
那些心灵鸡汤一般的话换作是别人说,周喜可能并不入心。可是沈彧舟说出来的时候,她却无比相信,都会好的,他对她的意义便是这样。
集训的日子一切照旧,沈彧舟每天早上会在宿舍楼下等她,两人一块儿去教室,一块儿去食堂,一天结束的时候沈彧舟会再送她回宿舍。
身边的闲言碎语没有停过,可是周喜全当没听见,她习惯了这种生活。和沈彧舟相处,让她自在又心安。
集训结束的前一周,沈彧舟选在放假的那天带周喜去了一趟当地的凤泉山。
凤泉山是刚开发的景点,人还不算多。山上有树木遮挡,倒不似山下酷暑。
阳光透过细细密密的树叶缝隙铺洒下来,周喜感受到微微汗意。
“沈彧舟,这么大热天的,你带我来爬山?”
沈彧舟走在她前面几步远处,闻言回头,看着她双手叉腰的样子,嗤笑一声:“学习把身体学废了?才几步路就喘?”
周喜懒得理他:“人家都是出去看个电影逛个街,那才是休息的正确方式,你倒好。”
沈彧舟挑眉,一身痞气地看着她,语气混不正经:“怎么?想跟我约会啊?”
周喜一噎,瞪了他一眼,继续哼哧哼哧往上走:“你想得美。”
没过两分钟。
“到底还要走多久啊?”
“快了。”沈彧舟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这点运动量对他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
“二十分钟前你就是这么和我说的!”
“那我背你?”沈彧舟调侃着,尾音扬了扬。
“你到底在看不起谁?”周喜噔噔两步赶上他,走到了他的前方。
沈彧舟低头哑笑一声,不紧不慢地跟上。
二人赶在太阳落山前到了山顶。周喜微喘着,白皙饱满的额头沁出细细的汗珠。她随意地将两颊边的碎发拨向耳后,露出整张素净的脸。
山顶的风徐徐,温凉又舒爽,裹挟着满满的夏意,拂面而来。周喜仰着头,闭着眼,感受着这久违的惬意。
“太阳要落山了。”沈彧舟望向远处。
夕阳的照射下,是少年轮廓清晰又俊俏的侧脸。他懒懒坐在地上,腿微微曲折,向前肆意地伸长,手随意地搭在膝上,小臂处的青筋脉络明显,带着蓬勃的少年气。
周喜一时有些出神。沈彧舟见她没反应,偏头看去,与她直愣愣的目光对上。
周喜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敷衍地“哦”了一声,带着点被抓包的羞赧。
“日落和日出一样好看。”周喜看向远处火红的落日与晚霞,轻声感叹,“山顶的落日比平时更好看。”
“值不值?”沈彧舟掀了掀眼皮,那双桃花眼里印着霞光,带着若有似无的勾人意味。
周喜一笑,认道:“嗯,值了。”
攀顶而上,能遇见这一刻,值了。
二人并肩坐着,谁都没有再说话,只安静地看着太阳慢慢落下,直到仅剩远处余晖。
“大家都爱日出,因为在黑暗中迎来光亮,是无比美好的事情。可是我想带你看看日落,哪怕日落之后便是无边无际的黑暗。”沈彧舟嗓音低哑沉澈,似沙细细柔柔地碾过,“因为你依然能看见天上有星,地上有灯火。”
他言语神态和往常一般懒倦随意,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真挚。
周喜看向他,良久,弯了弯眉眼,又说了一遍:“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