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时间线拉回小高起床之前,正当小高还在梦游苏州时,这村子里的清晨早已开始忙碌,高家其他一行人早就各自带着自已的任务匆匆出门……
话说这村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也就几十来户人家,本来这边倒是个人迹罕至的地方,离海又近,容易受风灾影响,况且前有松江府旁有上海县,论谁都爱往繁华的地方靠。只不过几十年前,改朝换代兵马相戎,沿海地区风灾水害接踵而至,灾民逃荒逃难,到这无人之处,再建家园,所以这村里的人皆是些杂姓。过去的惨痛也不好提及,主要便是这代人也不怎么清楚自已老祖是怎么逃难而来的,只知道狠些的都去了更好之处,来这的多半还是普通人家。安定之后,多流民痛失亲眷,便相互扶持,自成一村。当时还有识些字的老者,便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此村便叫春生村吧。”
这春生村的先代流民都是经过多方磨难的,都落下了病根,去得也早。这村里的同姓大多也是自已重修族谱,最高也就从曾祖辈分开始修起了。各家各户也告知自已的后人对邻里都相互照应些,也正所谓远亲不如近邻,村里各户也都像一家。这村里不知是否是那老人名字起得好,还是剩下人的品性感动了上苍,亦或是身处江南富饶之地的周边影响。至此,春生村的村民也都大多过上了平平淡淡、不用太愁于温饱的日子。
同一天的早晨,老姜、乔儿和青山都听着鸡鸣早早就出了家门,老姜和乔儿一路去找了村里妇人们,青山则像离弦之箭,径直便往老房去了。
老姜先跟着乔儿去找了马大姐和赵大娘。这两位可是村里最热心的二人了,就连这二胖吃“百家奶”也是这两位的居多了,说是肖氏姐弟的再生亲娘们都不为过了。这俩老闺蜜也一直是要好,就连嫁人都是找了两家近的嫁,就是为了两人噶讪胡能更近,这种友情真是实属罕见。
乔儿先走上前,笑着说道:“马大姐、赵大娘,今儿可忙啊?”
“乔儿来了啊,真是稀客。自从嫁给高家那小子后,来姐这的次数都少了,感情可都淡了。“马大姐赶紧笑着放下手中正在纺的纱线,让赵大娘先拿着,上前看了看乔儿的身子,拉了拉乔儿的手,又摸了摸乔儿的脸。“这姑娘,虽然看着还是瘦,但是眼里比以前有神了。”说着自已的眼中也冒出了些许欣慰。
“所以说乔儿自已想嫁,也有她自已的道理吧。这高家啊,两个孩子都是好的,看青山对我们乔儿也是情深意切。其实也就高秀才和他那狗眼看人低的妻……”赵大娘也正在把马大姐和自已的纱线收尾,她一直都觉着其实乔儿嫁给青山不像是小马嘴里说的那么值得担忧的事情,突然抬头看到了老姜顿住了口中的话语,从亲切转变为了讥讽,“哎哟,这威风凛凛的高姜氏怎舍得出门看我们这些个小平民了?这可不做官家夫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
老姜也是唯一做过梦带了点自已原身的记忆了。这姜迎梅之前也确实过于高傲,搞得在各乡亲间也没啥人待见她。不过还好,姜迎梅本身也只是单纯地给点眼神,也不屑于和村里人说话。不像老高原身埭元,该说的都说的,不该说的也都说了个尽,把所有人都在明面上得罪了。老姜还好,老姜还有挽尊的机会。
“赵氏倒也说笑了,就我相公那样成天搞些不靠谱的修仙,还这么目中无人的,哪还能作得官爷,我又怎可能做什么官家夫人,这咱家也担待不起。”老姜开始了第一步甩锅,“过去这段日子也是我相公把我和女儿日日关在房中,连吃食都不给些,前几日我那可怜的女儿差点都被饿死了,还差点被我相公裹了小脚,去嫁给那乡绅作小妾……”第二步夸大自已的惨境,老姜的言语里更是带了些许哽咽。
“我母女俩倒是苦不堪言,这两日我可彻底想明白了,这官家夫人一不是我姜氏能攀得上的,二来本就出生农户,就算有朝一日老天慈悲攀上了,也该感恩戴德,牢记自已的出身。前几日听了青山和乔儿的话,在家中和我相公彻夜畅谈,你看这不是终于得以出门,就立马来见见乡里乡亲们吗?”第三步,表现自已已经“改邪归正”。这谅谁语气都能松些吧,且称为姜氏化解三法。
乔儿心想:这是怎么回事?这两天发生的事是这么经过的吗?我和相公劝爹娘了?我啷个不晓得。乔儿虽心中疑惑娘说的,但是也不敢开口打断。
“这……”马大姐和赵大娘俩人面面相觑,也不知作何回答,只是现在的高姜氏也确实消瘦极了,这么要面子的人,能哽咽地说出这些话,多半也不会是说谎的。可这之前那一窝气就算了吗?赵大娘又准备开口回怼,过过嘴瘾出出气。好巧不巧,破这尴尬氛围的神人也正巧到了。
“马大姐 !赵大娘!”二胖带着憨厚的笑容大老远就朝两个老闺蜜招了招手。“阿姨、姐,你哪能也在这?”
“二胖啊,今个儿也没吃早点吧。来,等我给你去屋里拿个馒头。”马大姐看着二胖那带着福气的样子就是喜欢,感觉自家小女儿要是能嫁给这样一憨厚老实的倒也足够了。要是二胖之后能成点气,到大户人家里做个长工,不要只是去扛大包做些散活,她就也可以放心去问问二胖的意思了。这姐弟毕竟也算自已带大的,知根知底熟悉的很。
“小马,帮我也拿一个给二胖。”赵大娘见着二胖也甚是欣喜,她倒是没有特别喜欢二胖的什么特质。主要是自已老闺蜜小马喜欢,正所谓爱屋及乌。
“知道了,和平常一样给二胖拿两个!”马大姐的声音从遥远的屋内传来。
“二胖,又拿赵大娘她们东西,赶紧谢谢她们。”乔儿在旁对着二胖直接教育。
“晓得了,姐。”二胖转头就向赵大娘道了声谢,多的话也不敢说,怕语调露馅。
乔儿突然严肃,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赵大娘啊,我们今天来呢,主要还是想从您那买点棉布,您看我们身上的衣服都有些破破烂烂了,再打就是浑身补丁了。尤其您看这二胖,没事老做力气活,不瞒您说,他里衣都有点不蔽体了。”乔儿压低了点嗓音,又看了身旁的丈母娘一眼。没事,一个亲姐和其他两个“娘”唠唠这个也不过分。
二胖站在一旁带着疑惑的眼神,总感觉乔儿在说自已什么不好的东西,心中暗想:我听不太懂,但是我努力学……
“害,就这事啊,我看你这么严肃,我当啥呢!我这正好才刚刚织好了一匹新布,本来是想去镇上卖的。也不知道够不够给你们姐弟做衣裳的。”赵大娘指了指屋内的织布机和堆在旁边的几摞棉线,“小马啊,你那还有布吗?乔儿想给二胖做衣服。二胖这个尺寸估计得多来几米吧。”
马大姐从屋内探出了头,拿了两个馒头塞给了二胖,道了句:“呶契切”,二胖又给马大姐道了一声谢。
不过布嘛,江南女子多以纺织为生,江南这带的村里纺织多比耕种收的高些,沿海农地偏盐碱,粮食产量倒是没得内陆地区高的。倒是棉花,哪里都能长得挺好,所以大家养起了棉花,做起了织布的生意。这要是一个馒头倒还好,也不过做馒头时,多捏一团小剂子。但这布也可不能做慈善了,主要这要补贴自家家用的。马大姐多少有点皱起了眉,感觉有些尴尬,不知该如何开口。
“马大姐,咱们付钱的,岳父给了我们些银钱。按县里收的价算就行了。”乔儿看出了马大姐的尴尬,这么多年的接触,她也知道县里收的价位。有时她也去村里妇人那帮忙纺纱织布。因为她自已没有机子也没有自家的农地种棉,所以也不能直接卖布。只求能给她和弟弟一口饭吃。“县里收的官价一匹布一钱五分,收您俩二匹,给您二钱可好?”乔儿想了想,毕竟还得去了进城的费用,到手二钱也是有余的,给家里省些钱也好,毕竟地尚未开垦完,家中又有五口人。
马大姐赵大娘算了算,其实也大差不差,也就都默许这二钱的价格,没有过多争议。
乔儿见马、赵二人均点了点头,便直接拿起揣在身边的戥子称了称,差不多二钱半多些毫厘,正欲开口问马大姐借银剪,老姜便直接拿了这碎银直接给了马大姐,又对着马、赵二人说:“两位妹妹把这钱对半分吧,就算在村里也不能让你两少挣些的,这织布也是费眼神体力的,咱也不好贪你们便宜。”
“哪有哪有!这姜姐说的啥呢,二匹布仅二钱咱们也是赚的,毕竟平日挤人多的小船,来回怎得也得十几文船钱,要是人少了,看货重估计得五八十文才能坐得。怎么使得多收半钱。”马大姐正欲找钱,虽然进县卖布多是坐了人多的小船去的,也是囤几匹在去卖一次,但毕竟高家现状也是村内人尽皆知,前阵子还问自已借了盐和面。况且进了城也得看这布匹质量,也不一定就按那官价收了,就算是二钱也是能多赚些的。
“客气什么!乔儿昨天还不是问你家借了吃食,二胖也老在你们这吃馒头,小小心意就当回报吧。”老姜顺势就将马大姐还钱的手,又反推回去,握握紧。
马、赵二人本就心善,这主要矛盾也是在高秀才身上,其实高家老房那也好相处得很。这一握啊,马大姐心也就软了。赵大娘本还有些防备,可老闺蜜有放下芥蒂的意愿,自已就帮忙观望些就好了。
正所谓啊,三个女人一台戏,那四个女人不谈天说地是回不去的。这不,她们已经从高家近况一直八卦到村口那头黄牛草料吃得越来越多,都给聊了个遍。
二胖本来还听得津津有味呢,但女人聊起八卦来简直就像黄河泛滥一样滔滔不绝,根本停不下来!他一边吃着手里的两个馒头,一边似懂非懂地学习着一些语言知识。但毕竟光靠这俩馒头可填不饱肚子呀,他原本打算跟四位姐姐道个别,然后再去别的村民家里讨点食物。可无奈这四个女人聊得太投入了,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二胖根本找不到插话的机会。唉,还是别自讨没趣了,直接走吧。于是,他默默地站起身来,准备离开这个热闹非凡的小圈子,沿着小路慢慢挪去……
“二胖,你来了啊!”青山正与老房攀谈着,只见二胖手里揣着四个馒头duangduang朝高家老房走去,便直接招手示意自已的妻弟过来。
其实二胖子昨日来得时候也不知道这家人家就是高家老房,只是觉得这家老人真是为人甚好,不仅关心他也关心高家,尤其是那老奶奶,一塞就给六个白馒头。二胖总觉得自已原身该是帮了这家大忙了,不然怎么解释为啥对自已那么好呢?
青山见二胖来老房倒是见怪不怪的,毕竟他从小也就会上这来讨吃食,每日都要来的。爷奶见二胖总是高兴的,只是青山也不知道为什么爷奶为何每次都给二胖这么多吃食,明明家中也不算什么富裕人家。只能自觉个大概,或许是爷奶心善。
“二胖,你来了?到奶奶这边来。”一个双鬓微白的老妪离开了正在和青山议事的人群,进了灶房,向着二胖缓缓地招了招手。
“来了来了!”二胖见是昨日对自已甚好的老奶奶,也不敢不尊重长辈,急忙应声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