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老太太不禁站起来,“多谢莫大人了。”
她脸上捎着喜意,却没有惊讶,顾瑾琼看得清楚,想起方才袁老太太的反应,暗道,怪不得方才袁老太太会说,原是打的这个主意。
正想着,那边李氏已然磕起了头,被泪水斑驳的脸庞上还有着微末的得意。
得意?
郭氏看着,想起方才莫宸衍的话,只觉得李氏的神情如针芒,赤裸裸的在同她炫耀。
她不由得掩唇轻笑,“莫大人心善,不止惜嘉善也惜嘉志。”
李氏只觉得郭氏好笑,莫大人这些话明摆着是珍惜他们嘉善,郭氏却非要拐着弯的提起陆琮,简直厚脸皮。
李氏想罢,眼神一翻,轻呵道:“方才百般求你,也不瞧大太太吐露半句嘉善同嘉志的关系,这会儿子上赶着攀亲带故了。”
郭氏一愣,秀眉狠狠皱起,看向李氏,“你这话怎么说的?什么攀亲带故?我这不是实话实说?嘉志到底是莫大人手把手教大的,岂会不珍惜。”
两人正龃龉,那厢莫宸衍却笑了笑,声音爽籁地道:“袁大太太误会了,我这个惜才,惜的不是李逵,惜的是四姑娘。”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视线宛如万箭齐发,纷纷掷向顾瑾琼。
顾瑾琼不禁后退半步,发觉失仪才站定,屈膝作礼道:“莫大人,您说笑了,这偌大的宛城,芸芸众生,我不过一介女子罢了,如何能算的上才。”
莫宸衍看着她懵懵的样子,像是小猫似的,睁着那双湿润的眼睛看着自己,嘴角不由自主地翘了起来,“四姑娘莫不是忘了?上次不是轻轻松松解了《四书文》里的题?怎能不算是才?”
顾瑾琼有些讪讪的。
那厢袁老太太却笑了起来,“这事我也有耳闻,当时还以为是不是某个下人胡乱的说嘴罢了,后来才知道并非捕风捉影,琼姐儿才学的确堪比男儿。”
袁老太太撇过眸,看向那仍跪着的李氏,“如此说来,兜兜转转,你还是得感谢你外甥女。”
李氏没忘了来前的那一巴掌,现在脸上都还疼着,叫她给顾瑾琼道谢,岂不是又拿脸凑上去挨打?
顾瑾琼也没想听李氏道谢,本来外祖母就撂了话,至此井水不犯河水,是出了这事,李氏死皮赖脸到四房,才有了干系。
顾瑾琼笑了笑,“不用了,既是大舅母,自然是一家人,一家人便不用这般,况且我外祖母今个儿受了些惊吓,我还得回去看看。”
“你起先还说着这事,我急着眼前的火烧眉毛,却忘了问,你外祖母可好?”
袁老太太说罢,犹觉不够,起身道:“还是我去瞧瞧吧,这人上了年纪,你别看着小碰小撞小病的,就以为是小事情,指不定会怎么样呢。”
顾瑾琼连忙拦着,“老太太您放心,外祖母无碍,这天儿不是愈发热了吗?这一时入了暑气,攻了心,也是正常的,老太太您还是和五舅舅一同陪莫大人说话才是。”
顾瑾琼说完,匆匆行了个礼,便出了长房。
直到四房,顾瑾琼才长吁了口气,道:“总算是出来了,方才可真是吓死我了。”
秋环跟在后面,见到顾瑾琼那还有些红的耳根,咬了咬唇,“姐儿,您好像很怕莫大人?”
顾瑾琼不以为意,侧过眸便是一记理所当然的眼神,“不然呢?那可是堂堂首辅,谁家见着都会好声好气,好颜色地供着,我能不怕吗?”
秋环默然下来。
顾瑾琼却道:“也别提他了,我上次听父亲的意思,怕是不久后,这莫大人也会启程去京城,到时候也不至于抬头不见低头见,我还是去看看外祖母罢。”
顾瑾琼来到外祖母的屋子。
潘老太太卧在床上,顾瑾年正一勺一勺给她喂着安神的汤药,见到顾瑾琼来,笑着道:“总算是回来了,你再不回来,只怕外祖母说什么都要下床去长房了。”
顾瑾琼转过头,看到潘老太太慈祥的笑容,眼睛有些湿湿的,“外祖母,你还信不过我?”
潘老太太招手让她靠过来,“你这样子逮着李氏去长房,我怕你冒犯了。”
顾瑾年也道如是,“你也是猛的,这样胆大的事你也敢干,你就不怕一不小心出了错漏,遭罚吗?”
顾瑾琼皱了皱鼻子,笑得有些俏皮,“姐姐,我是什么性子,你还不晓得,我的胆子比兔子还小,怎么敢做没把握的事。”
顾瑾琼嗔了她一眼,“从前是没错,近日里,你是愈发胆大了。”
顾瑾琼一怔,还没反应过来,潘老太太便已握住她的手,问:“不过,你到长房是怎么说得?那事情可解决了?”
顾瑾琼点了点头,“我过去让袁老太太先是叫来了二房。”
“四房?”
顾瑾年惊疑,随即恍然一笑,“你倒是脑瓜子灵光,这么会儿子竟想出这么个让他们狗咬狗的办法。”
潘老太太却神情有些凝重,“长房和二房一向为了族谱的事,明争暗斗,二房要仰仗长房的权赫,长房要忌惮二房的财力,你这样让二房和李氏对上,若是叫二房的人吐些钱来,对长房来说,是个好事。”
潘老太太说到这里,神情有些凝重,“不过,那二房要是这么好松口,也不至于让长房头疼了这么些时日。”
顾瑾琼有些羞赧,嗫嚅道:“外祖母说得没错,那二房的丁大太太确实口才了得,一人同我们四五人说话,都不占下风的,最后还是莫大人出来,说帮衬着去府尹说几句,不过二房也承诺了会出些钱。”
“莫大人?莫大人怎么来了?”
顾瑾琼对上二人惊疑的目光,想起方才莫宸衍的神情,不知为何有些紧张。
她讷讷地道:“说是和五舅舅在外碰着了,便一道来了。”
顾瑾年并未察觉顾瑾琼的异样,反而有些称奇,“这五舅舅怎么会和莫大人有结交?不是说他素日走商?”
这点顾瑾琼也很疑惑,士农工商,商为末,按道理,是不可能同首辅这样的人有交情的。
不过方才她看莫宸衍和陆昱的样子,倒十分熟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