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阳光透下来,炎炎地打在袁老太太的脸上,将她脸上肃穆照得清清楚楚。
郭氏见状,不免附耳嘀咕,“琼姐儿倒真是个感恩的,不过也是,我早前就听说琼姐儿同这逵哥儿是青梅竹马的情分,但凡她头疼脑热,这逵哥儿都会变着法的送吃的,玩的给琼姐儿……”
声音在袁老太太横过来的厉眼里渐渐小了下去。
袁老太太转过眸,看向被一帘之隔的屋子里,“嚼舌根也得看场合罢,这都在人跟前了,还说?”
郭氏讪讪应是,扶着袁老太太登门入室。
撩起的帘子,照进来金灿灿的光,一瞬间耀在顾瑾琼瓷白的脸上,显示出皎皎明月般的美好姿态。
察觉到动静,顾瑾琼侧过眸,看到袁老太太,低垂着头便迎了上去,“老太太,大夫人。”
袁老太太点了点头,神情不显山露水,只是由着郭氏和岁阑扶着上了座。
穿着件大红色牡丹褙子的郭氏挨着下面一溜炕椅,坐在了最前头。
袁老太太这时才看向顾瑾琼,“站着作甚?坐罢。”
顾瑾琼看了一眼那尚跪着的李氏,笑了笑,“大舅母到底是我长辈,她都如此,我怎敢坐下,便站着就行。”
她盈盈笑着,一番话语气又轻又淡的,落在李氏的耳朵,几乎将她气死!
敬她是长辈,那便让她坐着。
让她跪着是什么道理?
更何况面前还是郭氏!
岂不是生生矮了郭氏一头!
郭氏乐得见着鹬蚌相争的场面,更乐得见李氏黑如锅底的脸,面上却仍要端出一副贤惠的模样,“口口声声说着敬长辈,但你叫人押着你大舅母作甚?”
顾瑾琼也没被人拿乔的窘迫,反倒笑了笑,“原我也不愿这样,只是大舅母在四房时只哭,攀着我外祖母的裤腿儿不放,老太太您晓得,这老人家身子骨哪经得起那般折腾,我想着好言相劝,但大舅母哭得太厉害听不进去,没办法便只能这样了。”
郭氏冷哼一声,“说得冠冕堂皇,你大舅母既哭便让她找地儿哭去,搬到我们长房做什么。”
这话便是不认李氏的身份。
李氏本就对郭氏蛮横强势,害得自己没进成长房而心有怨气,此刻听闻,自然怒不可遏,当即扯破了嗓子,哭嚎,“大太太,您这话怎么说得?我不是长房的人?就我不是长房的人,那逵哥儿也是大老爷的血脉,长房的孙子.……”
郭氏攥紧了玫瑰椅的扶手,冷冷笑出声,“李夫人你是忘了?你入的可是陆家的外戚,哪是我们长房的人。”
李氏脸一阵白一阵红,索性也破罐子破摔,和郭氏撕破了脸,“这事其中缘由,大太太你心头明知,不用我多说,我如今也不是揪着这个来兴师问罪的,我只是要你们管管逵哥儿,总不能让他身陷囹圄罢!”
上次她便过来求了袁老太太,但吃了个闭门羹。
这次拖顾瑾琼福,一路进来,顺畅无比,那她要好好同长房说一说这事。
毕竟李逵怎么说都是他们陆家长房大老爷的种,是打断了骨头都还连着筋的血脉,没理由他们不管的。
他们要是不管,自己便跑外头哭。
陆家最看重的不就是名声吗?自己便让他们没那个名声。
就算到时候自己被打骂说是毒妇什么,她也认了。
反正逵哥儿都这样了,她还要什么脸。
想罢,李氏脸色也狠下来,她转头冲着袁老太太既是一顿控诉,“老太太,你虽然没瞧着逵哥儿长大,但到底是血脉的情分,你不能见死不救啊,更何况逵哥儿也一直争气,读书也用功,这次是没法了,他瞧着我的镇日缩衣减食的,心疼我,这才不得已听了二房的四爷接了这么一个活儿,没成想,银钱没赚到,反是把自己给搭上去了,这般说下来,逵哥儿虽有错,但要不是月例银子短了,何至于过得如此穷蹙,老太太,您开开恩,便帮逵哥儿一把,您要我去死,我都愿意!”
一通话炮仗似的,噼里啪啦说下来,听得老太太脸色分外难看。
她看着眼前泣不成声的李氏,沉声道:“你虽不在长房,但月例银子同旁人并不二般,怎会不够用.……”
一席话没道尽,那李氏便又哭得厉害起来,擎着手直指那在位上坐得四平八稳的郭氏,“若是真按规矩给我们发放,逵哥儿何至于……就是她,她仗着身份,想尽了办法打压我们母子,月例银子更是不再话下,十两银子被她克扣下来有那么二三两都不错了!”
郭氏坐不住了,脸色发白地跪下来,“母亲,您明鉴,我平日做事勤勤恳恳,怎敢这般。”
她说着转过头,朝着李氏疾言厉色,“青天白日,你红口白牙的少诬陷我,那月例都是过了管事记了账的,我怎么从中克扣,想来你是成日花钱大手大脚,所以不堪受用罢。”
说道这里,郭氏福至心灵,笑得冷又轻蔑,“毕竟你房里还有个好赌成性陆蹇,就是没有他,你方才不是说了,逵哥儿是听二房的四爷,那四爷什么德行谁都晓得,指不定逵哥儿是吧这些钱用在了哪些暗门子身上!”
“你胡说!”
李氏气得声都变了,她颤抖着身子,看向老太太,“老安人,你一向公道,你得来评评理啊,逵哥儿一向温润,待人和睦,且洁身自好,就是大爷常去喝酒的地界儿,他也从来不去,怎么可能会把钱用在那种腌臜人的身上。”
这话明辩暗讽,听得郭氏额头青筋直跳,她正欲开口,那袁老太太便重重拍了一下桌子,目光冷冷地扫过来,“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郭氏只觉颜面无光,从前当着顾瑾琼给她难堪也就罢了。
如今还在李氏面前,这叫郭氏怎么能忍。
她气不过辩论几句,“母亲,难道她污蔑我,我还要坐在位置上笑着听她怎么说吗?”
“混账东西!”
郭氏一怔,对上袁老太太的怒容,这才后知后觉说错了话,忙不迭的起身跪下来,“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