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瑾琼笑着回道:“这并不是什么辛秘的事,那天莫大人发火,我也耳闻了。”
这话便是说李逵做得人尽皆知了。
李氏有些窘迫,又有些生气。
要不是四房克减他们的用度,她的儿能至于没钱打点下人,笼络陆家子弟的关系,而去揽那种费力不讨好的活吗?
顾瑾琼却当没看见似的,又笑了笑,“不过我只是替表哥鸣不平,他虽过继给了蹇舅舅,但怎么说也是长房的人,长房怎么能不管呢!”
话至最末,顾瑾琼瓷白的小脸上神情懊恼,仿佛真的是在为李逵打抱不平。
但李氏知道,她这话明明就是不想帮!
李氏气得不行,刚准备张口,潘老太太却出声喝道:“琼姐儿,怎能这么说长房呢?没得规矩!”
顾瑾琼垂下头,表情羞赧。
潘老太太看着,转过脸,眼睛微微弯起,“琼姐儿平素叫我宠惯了,说话没得个把门的。”
李氏拿起锦帕揩了揩眼角,却发现这时想哭都哭不出来了,她无奈作罢,只能讪讪应道:“琼姐儿也是替我说话罢了。”
潘老太太点点头,“可不是,这事不是小事,是件大事,还是得让长房那边晓得。”
李氏一怔,眼眶登时挤出来一滴泪,“老安人,长房本来就不待见我们母子,我这么说,不止救不了嘉善,反倒还要挨顿训……”
“舅母,你这话便说得不对了。”
陆閠放下正啜的茶,声音清朗,“这事本就嘉善做得不对,他挨长房的训那是理所应当,但他到底是长房大老爷的儿子,他出事了,长房来管,也是理所应当,所以舅母也别担心,大不了,我们四房陪你去。”
陪她去?
多几个人去见她怎么受郭氏的气吗?
她还要不要面子了?
李氏气得狠绞帕子,但她能说什么?难不成还撒泼打滚,死皮赖脸的要四房出钱。
就像顾瑾琼说的。
嘉善是长房的人,长房不管谁管。
想到这里,李氏不由愤恨,刚刚她明明都快说动潘老太太了,要不是顾瑾琼.……
顾瑾琼感受到有道视线灼灼地打在她的身上。
但她没有在意,一脸平静地捧起茶盏,朝冒着腾腾热气的水吹了一息,然后笑问:“外祖母,父亲快过寿辰了,我给他绣了个护膝,赶巧今个儿您得空,您帮我看看针脚?我怕我绣的不甚细密。”
顾瑾琼的绣工就是袁老太太都赞不绝口,哪里还能挑的出来什么错处。
不过是借此想赶李氏走罢了。
李氏也咂出些味道来,当即起身道:“既如此,我便不妨着老安人指点琼姐儿了。”
潘老太太点了点头,却还是叫陈妈妈拿了一袋银钱出来,“这钱虽少,值不了那千两白银,但到底能叫你手头宽松点,等长房将这事平息后,你再好好教导嘉善,别成日学着官蠹那些的作派。”
李氏满脸通红,纳福走了。
顾瑾琼看着,松了口气。
潘老太太却笑着望向她,“你做得很不错,还叫来了嘉明。”
外祖母用的是‘还’。
顾瑾琼笑了笑,“我只是方才过来时,听到舅母的话,说得像是我们四房没什么男丁,觉得生气罢了,这才叫了閠表哥过来。”
潘老太太转过头,看向陆閠,“你起初不愿来的罢。”
陆閠没应声,脸却慢慢红了起来。
潘老太太见状笑道:“你是我带大的,你性子温和,不愿与人交恶,我都晓得,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祖母都晓得,所以即便都被李氏逼到了这样的境地,也不愿叫自己违了心。
想起自己之前还因一己私利不愿过来,陆閠只觉得羞愧。
他蓦地起身,掷衽跪下,“祖母,是我不好,日后我一定好好读书。”
“好好的,怎么就跪了?男人膝下有黄金!不轻易跪人的!”
潘老太太边说着,边起身将他扶起来。
陆閠对上潘老太太眼底的欣慰,心底又涩又酸。
顾瑾琼眼见着事情告一段落,便借口有事要离,潘老太太却叫住了她,“我还有事要同你说,袁老太太叫你明日去长房用膳。”
“我?”
顾瑾琼有些怔住。
潘老太太看到顾瑾琼眼底的惊讶,了然一笑,“我和姐姐都同你一路,是广东那边来了厨子,正好叫我们尝一口鲜。”
这样便是有陆琮,他也不敢做什么罢。
毕竟长辈都还在呢。
顾瑾琼想着,松了口气,利落地答应了。
潘老太太览尽她的反应,神情若有所思。
待到了翌日,顾瑾琼穿了件油绿色的马面裙,素白无纹的褙子,头上只插了一朵珠花,整个人看起来既清爽又雅致。
“就是太素了。”
顾瑾年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
潘老太太点了点头,却没像从前那样子说了,只道:“琼姐儿喜欢便喜欢罢,让她穿艳点,只怕小姑娘家都不想出门了。”
顾瑾年便没再说了,一行人携着奴婢去了长房。
郭氏正在门口迎着,看到她们过来,笑得和煦又亲切,“等你们好久了,可算是来了,母亲正在房里等着你们呢。”
完全不像私下里见过那样,面容尖刻,语气冷漠。
顾瑾琼像是在高楼看风景的看着郭氏,心中暗暗一哂,上前不卑不亢地行礼,“大太太好。”
顾瑾琼没有错过郭氏眼底一闪而过的暗光,但那些都不重要了,她是客,是被袁老太太请来用膳的,郭大太太就算再敢怒也不敢言。
顾瑾琼想着,垂下头,去扶起潘老太太的手,一块登门入室。
袁老太太就坐在正厅里拨着佛珠,看到她们过来,起身走过来,“还好我叫厨房早点备菜,不若倒是叫你们空着肚子等。”
潘老太太笑笑,“也无妨,早前来喝了碗粥,肚子还饱着呢。”
袁老太太眼角笑纹如浪层层叠起,嘴角落寞上扬,“我也是,从前早膳喝两碗粥,还没到中午便觉得饿,如今,不行了,年纪大了,东西吃不下了,便是吃也没什么味道,所以才叫年姐儿,琼姐儿过来尝尝,总不能浪费五郎的心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