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从那么多人精里走过来的，李林虞哪里听不出顾瑾琼话里的意思。
她笑了笑，嘴角抿出羞怯的意味，“我晓得，不瞒你说，他家同我家祖上是认识的，早先是打过照面的，那时我只觉得他好个不近人情，就是叫他帮衬一下，他却道什么男女授受不亲，说得像是我故意巴着他似的……”
说起那人时，李林虞眉飞色舞得厉害。
顾瑾琼却想起前世李林虞好像是嫁给了一个走商的人家。
虽说那人家衣食不愁，但毕竟属末流，李家多么高的门楣，怎么松的口让李林虞下嫁的？
顾瑾琼兀自想着，那厢有个梳着双髻的小丫头橐橐地跑了过来，“李家姑娘，四姑娘，那陆大爷被押去了祠堂。”
顾瑾琼一怔，李林虞转过脸来问：“瑾琼，要去看吗？”
看陆琮的下场？
她前世，才刚重生回来的时候好像的确很迫不及待想看到陆琮受罚。
但如今，不知道为何，顾瑾琼却不想了。
大抵是前尘一切都随风散，尽皆了了罢。
顾瑾琼垂下眸，摇了摇头，“不了，既然事情差不多有定论了，我也回去了，祖母还在房中等我，今个儿这事只怕她受惊不少。”
李林虞不强求她，更何况刚才那事摊在谁身上，谁能那么快去见罪魁祸首。
她想着，抬起头，这么会儿子的功夫，日头已经落到了西山。
寸寸斜阳从院墙外移了过来，像个血色的罩子把人兜在里面，涤涤荡荡出三千世界，贪嗔痴恨皆在其内。
那厢祠堂，陆琮一直呓语连连。
袁老太太实在见不下去他这般迷瞪的样子，叫妈妈提来了冷水，泼了上去。
刺骨的冷意，顺着四肢百骸，钻心的痛了起来。
陆琮哗然睁开了眼，看到乌泱泱的一摞人，面色肃然地看着他。
奇怪得很，明明这么多人，耳畔却寂静得针落可闻。
偶一风呼啸进来，打在陆琮的背脊上，令他忍不住的觳觫。
“醒了？”
低沉的一声，唤得陆琮抬眸，迎面对上袁老太太那双眼，青龙堰月刀似的冷，直凛凛地向他轧过来，心神俱无，连声都变了调。
“祖母……”
袁老太太点点头，目光如旧的冷，“看来是醒了。”
她拉长了语调，声音缓慢的凝滞，却没有一丝慵懒的感觉，只让觉得像是钝刀子割肉，缓缓地割着人的耳朵。
倏地，那声音顿了下来，伴着疾厉的风，剌剌地朝陆琮扇了过去，“醒了就给我跪着！”
陆琮心头一跳，没来得及说话。
郭氏却已哭泣连天地冲了上来，跪着道：“母亲，嘉志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他只是喝醉了酒，碰到了顾瑾琼，然后便被人不分青红皂白地打了……”
“你闭嘴！”
袁老太太心跳如鼓，坐在位上直指着郭氏，“你要真觉得冤屈，怎刚才不说？非得等莫大人走后再说？”
郭氏嗫嚅着。
那踯躅的样子落在袁老太太的眼底，惹得她轻笑，“你心头算盘打得响亮，自以为藏着掖着旁人都听不着，但谁没瞧出你难看的吃相？”
“婆婆！”
郭氏不可置信地看着袁老太太，“您怎么能这么说我呢？难道我说得不对吗？嘉志他就是平白无故遭人打了，还扯出那么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她没再说下去。
是因为她说这话的时候袁老太太已经走下来，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
这已经是多少次。
婆婆又打她！
还当着列祖列宗的面，跟前还是老爷。
郭氏心头难忍，哭声更厉了，“婆婆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不过是在为嘉志谋个公道罢了，你怎么能打我，您叫我以后该怎么面对那些人。”
袁老太太冷笑一声，“不知道怎么面对，便不面对了。”
郭氏一怔，竟忘了哭泣。
婆婆这话是什么意思。
袁老太太却收回了手，眼神刀似的刮在郭氏的面门上，“你以为，我不打你，你就有脸出去了？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在外面，差点被人拿刀使？”
被拿刀使？
郭氏双目俱震，满面的讶然。
袁老太太看着直顾冷笑，“你是不是觉得，今个儿这事嘉志受了委屈，其实是琼姐儿的错处，不过只因琼姐儿有莫大人撑腰，所以嘉志这个委屈只能硬生生吞了，那你知道嘉志他喝醉了酒，你又看到了琼姐儿的服饰……”
“我看见了。”
郭氏打断她的话，想起刚才在那小径出的丑，心中怨气迭生，“但嘉志他只是喝醉了酒，他又不知道，谁能想到那么僻静的一条路顾瑾琼能在那候着，保不齐她一直跟着嘉志……”
袁老太太愣了愣，有些站不稳地扶住了岁阑，瞠目看向郭氏，“你就是这么想得？”
郭氏讷讷地点头。
看得袁老太太哂笑连连。
陆贲在旁忍不住唤了一声，“母亲……”
惹来袁老太太扫来的一记冷眼，“你看看你当初不顾你父亲，不顾我，不顾家中长辈执意要娶的女人，你看看她的见识多么浅薄！”
“她竟然能说出这样是非不分的话来，我算是晓得，为什么嘉志会是这样的德行，为什么琼姐儿会不喜欢嘉志了，这样德行的母亲能教出来什么好儿子！”
郭氏觉得婆婆说得太过分了，什么德行？什么见识浅薄。
她日日夜夜操持着长房，婆婆就这么否认她的功劳苦劳？
就只是因为顾瑾琼？
郭氏气恼地站起了身，“婆婆，嘉志如今都是解元了，是多少人家想都想不来的功名，怎么就是教子无方了？那顾瑾琼又很好了？她不过是同莫大人交好罢了，婆婆您何必就因此……”
“你还跟我嘴硬？”
袁老太太气得脑子嗡嗡的响，转身抓起盏就砸向她，“什么叫做嘉志就喝醉了酒，我跟你说，今天是琼姐儿慈悲，不然你就眼巴巴盼着你这解元的嘉志身败名裂罢！”
这么会儿子，陆琮也把先前的事回想七七八八，他怔了一下，问：“祖母，琼姐儿呢？琼姐儿她还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