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肆渡垂下眸,昏暗的灯光下,宝蓝色眸子深处的情绪让人难以看懂。
他伸出拇指按在戎遣的喉结上,暧昧地摩挲两下,偏头咬上了戎遣的耳垂。
“戎哥哥。”
不知是什么时候,云肆渡在戎遣面前装乖示弱的时间越来越少,看着他的目光也不再只有单纯依赖,而是多了跟他如出一辙的深沉占有。
可这些戎遣是看不到的,在所有真相被摊开之前,云肆渡不会把自已真实可怕的一面暴露出来。
云肆渡在心里对自已说,这是他的阿遣最后逃离的机会,如果他抓不住的话,那就要永远留在自已身边了。
云肆渡不是什么好人,他耐心地给自已的爱人编织囚笼,却要对方自已走进来。
戎遣呼吸粗重了一瞬,衣物里的身体肌肤变得烫起来,按在云肆渡腰上的手掌不断升温,惹得那截柔韧纤腰轻微颤抖,想要躲开。
可戎遣不准他躲开,整条手臂都圈了上去。
云肆渡没想到他的反应会这么大,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想把人推开。
下一秒,困在腰间的手臂却离开了,他呼出一口气,身前却猝不及防被推了一下。
戎遣原本是屈膝跪在床上,这会整个人都到了床上,炙热的掌心按在云肆渡的胸口,稍稍用力。
云肆渡被推倒在床上,陷进柔软的被褥里发出一声惊呼,一头银白长发散落在身侧。
眼睛里的深色顿时被撞碎,只剩下诱人的不知所措,像一只无意间闯入陷阱的麋鹿,慌乱而可怜。
而戎遣,就是那个唯一可以拯救他的猎人。
他低头吻住脆弱无助的猎物,用最温柔的动作将人安抚,然后慢慢俘获,在对方卸下防备时,就会发觉早已逃不开了。
“渡渡,不要离开我。”
炙热的唇碾磨着,低沉的声音从疾风骤雨的吻缝隙中泄露,他总是这样说,不安又不厌其烦地强调。
在每次察觉到云肆渡有事瞒着他之后。
戎遣不会逼问些什么,连旁敲侧击都没有,总是把他揽进怀里,一点点用体温将云肆渡捂暖,确保云肆渡不会因为伤心而离他而去。
他在自已能承担和解决的最大责任和麻烦中,包容云肆渡的谎言,他相信云肆渡同样不舍得他陷入不堪的境地,所以无条件将他拥入怀中。
而事实证明,云肆渡也确实舍不得伤他。
每次拥抱时,云肆渡就会收敛所有尖刺,也没有任何防备,就这样无害又柔软地陷入进他的怀抱里。
云肆渡被他吻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表示反抗和羞恼,尽管跟小兽挣扎一样没什么用处。
直到云肆渡感觉自已的嘴唇被亲得红肿,快要呼吸不上来的时候,戎遣才放开了他,却不停地凑在他的颈间轻轻啄吻,极尽缠绵。
“渡渡,为什么不说话?”
他想要一个答案,一个让他可以短暂心安的答案,尽管那可能也是假的。
但戎遣愿意去相信,无论结果是怎么样的。
可云肆渡从来不会给戎遣妄想,在这件事上更不会,因为他的囚笼从来都不是为了囚锁他的爱人,而是为了保护。
他会说善意的谎言,是因为他有把握能让戎遣不受到伤害,但他现在没有。
云肆渡只是说:“怎么了,突然这样,我不是还在吗?”
懒懒散散的,带着笑意,仿佛无理取闹的那个不是他,而是戎遣。
戎遣看出了他的逃避和敷衍,沉着眼眸咬重了一些,在云肆渡“嘶”了一口冷气后,又连忙轻轻舔了舔。
像是不小心伤到主人,又急着讨好的大型犬,让人不忍心呵斥他。
“对……”
戎遣很心疼很后悔,他想道歉,可云肆渡手指按上了他的唇,没有再让他开口。
“不用道歉。”
云肆渡抬头在他唇角啄吻了一下,眼睛亮晶晶的,就那么专注地看着他,仿佛戎遣做错什么都能包容他,“我很喜欢。”
戎遣漆黑的眸子深处燃起了火,刚降下去的温度又不自觉升高,他拉过云肆渡的手,用表面恳求实际要求的话说:“既然渡渡这么喜欢的话,那就帮帮我吧。”
云肆渡躲不掉,被烫得瑟缩了一下,云肆渡偏过头去,宝蓝色的眼眸里氤氲出了水光,抿着唇任由戎遣放肆。
夜色渐浓,耳边的喘息越来越重,云肆渡闭上了眼睛,眼尾坠落下一滴晶莹的泪珠,又被身上的男人舔吮而去。
云肆渡说不出话来,呼吸也忍不住跟着紊乱起来,对方身上的味道太甜了,蜜糖一样将他包裹地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他被迫呼吸着那些气息,发尾的雪白又向上蔓延了一些。
云肆渡真的觉得很神奇,戎遣的爱意,是比高浓度的晶核还要能滋养他的东西。
只要在戎遣身边,他的力量就好像源源不断,恒久冰冷的体温也跟着染上对方的温度。
云肆渡垂下眼眸,却不自觉地挑起了唇角。
做这种事最舒服的应该是戎遣,可戎遣这个时候心里居然想的全是他,而不是最简单原始的欲望。
正如此刻,他的一点情绪,都能被对方捕捉,“渡渡,笑什么呢?”
戎遣放松下来,拿过干净的纸巾细致地给云肆渡擦着手,看见他笑了,自已也不自觉跟着勾起唇。
“戎部长可真是知道怎么让人心软,我都舍不得……”
说到这,云肆渡停顿了一下,在戎遣敏锐看过来的视线中,话音一转,“……欺负你了。”
戎遣哼笑一声,抱起云肆渡往浴室走,掌心扶在他的后背,“云小少爷欺负我欺负的还少吗?”
云肆渡靠在他肩头思索一番,然后闭上嘴不说话了。
浴室门关上,热气很快将玻璃门晕染,看不清里面所有的景象。
……
他们的清闲日子还没过两天,南洲的执行任务就提上了日程,这次明厄竟然亲自来送他们了。
“南洲距离中洲不太远,要是有什么事的话直接联系,如果有必要,我们会立刻赶到的。”
明厄不会跟谁并称“我们”,这话的意思就是带上了指挥官,可指挥官一旦出面,那就代表了事情严重到了一定程度。
戎遣没把他这句话放在心上,“放心,不会劳烦到指挥官的。”
明厄却意味深长地一笑,并没有多说什么,旁边的云肆渡看了他一眼,点头算作打招呼了,转身跟着戎遣登上了直升机。
机翼轰鸣,乘着风扶摇直上,飞往遥远的天空。
这次他们的目的地是南洲边陲的一个小镇,递来委托信的是那里的警察局,南洲并没有具体的统治者,而是由四方军事势力共同维护治安。
但因为分裂割据严重,地域之间的连通并没有那么紧密,一个地方出事,其他地方并不会积极来支援。
因为这段时间又发生了混乱,他们这片区域的维护者暂时没有时间处理这里的事,但又因为居民过于恐惧,警察局只好在经过申请后求助了中洲执行大厦。
戎遣一众人到达的时候,才刚刚过了正午,警察局的人没吃午饭,在等着他们。
警察局的局长叫黑德尔,是一个长相粗犷、体型高大的中年男人,皮肤发黑,脸上蓄着络腮胡子,说话做事不拘小节。
他多看了一眼被戎遣护在身后的云肆渡,随即移开了视线,眼神很规矩。
“戎部长,久仰,一路上很辛苦,先跟我们回去用餐吧。”
黑德尔身后跟着几名警员,一个个背着枪,但警惕性看起来不怎么样,尽管这个城镇里不久前才发生了恶性杀人事件。
城镇太小,没有停机坪,街道也很狭窄,戎遣他们只好把直升机停在城镇外的一处废弃工厂里,现在要徒步往城镇里走。
这里的城镇都是用灰色的砖瓦砌成墙做房子的,包括盖的顶也是黑色的,尽管在白天,依旧显得很昏暗。
更别说现在还是阴云密布的状态,简直跟夜晚没两样了,灯光下的可视度也非常低。
街道上几乎看不见什么大人走动,只有三三两两的孩子奔跑在大街小巷,衣服和脸上都是脏兮兮的,对外来者并没有什么太大反应,仿佛早已习惯。
有的好奇的,打量过来的目光也充满了敌意,并没有那种有人来帮他们解决困难的感激。
执行大厦和警察局的人经过时,旁边居民家的门都紧闭着,窗户里面是一片漆黑,看来主人并不在家。
如果只是一户两户人家这种情况就算了,可一路走过来,整条街道的民户几乎全不在家。
偶尔路边有小商小贩,竟然也都是未成年的孩子,没有任何监护人在身边。
戎遣走在局长黑德尔旁边,眉稍不禁压下,有几分不解,“这条街道上没有居民吗?”
对于一个城镇来说,这里真的太荒凉了,街道空荡荡的,没有生息和色彩,给人一种孤寂而无望的感觉。
“有的,这里住满了人。”
黑德尔从那些就地摆摊的孩子面前经过,习以为常地摆了摆手,“只不过这个时间他们都在工厂里搞生产呢,大家都穷,如果再不努力干活的话,就活不下去了。”
戎遣抬起头,眯起眸子,这时才隐隐发觉,头顶的压沉或许不是阴云,而是浓浓的黑烟。
他问:“都是些什么工厂?”
黑德尔点燃一根烟,问戎遣抽不抽,在后者拒绝后他吐出一口烟雾,眯着眼睛说:“多了去了,纺织厂、矿场、沙石厂、印刷厂……其他几洲要什么,我们就生产什么。”
说着,他夹烟的手指朝那些未成年孩童点了点,“就这些小孩,如果不是未成年,这个时候也是要到工厂去的,在这里摆摊又挣不了什么钱。”
戎遣没说话,倒是旁边的云肆渡从他背后探出个脑袋,轻声问道:“他们不去上学堂吗?”
青年一身雪白玉华,生了一张让人见之难忘的脸,衣着和谈吐都矜贵不凡,和这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像是误入巫师城堡的小精灵。
旁边的戎遣看向他,刚才的阴沉和低气压转瞬而逝,眉眼柔和了不知几个度。
黑德尔的目光只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秒,便自觉地收了回去,烟雾缭绕模糊了他的面容,但理所应当的声音还是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上什么学,只有赚钱才是真理,只要有了钱,什么东西得不到,钱才是万能的。”
“哦。”
云肆渡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问:“那赚钱是为了什么?”
黑德尔嗤笑一声,“当然是为了过上好生活!”
“那他们在这里干了一辈子,有过上更好的生活吗?”
黑德尔抽烟的动作一顿,侧目朝他看过去,却只看到那双漂亮的眼睛朝他眨了眨,似是无心的一句话。
而云肆渡的身侧,尽管戎遣什么话也没说,可从那双漆黑眸子里落来的目光,也带上了警告的压迫。
看来这位漂亮的青年,跟戎部长关系匪浅。
黑德尔眼睛转动,弹了两下烟灰,刚准备说什么,旁边的拐角就冲过来一个小孩,在一个警员的身上撞过去,然后跑远了。
那个警员不仅没生气,还幸灾乐祸地骂了一声,“这小兔崽子,还好我今天出来什么值钱的都没带,他什么都没摸到,笑死我了!”
看来比起病毒的霍乱,这里更严重的明显是人祸。
警察局就在眼前,这个插曲就被略了过去,黑德尔引着他们往里走。
警察局的配置也很简陋,没有专门的职权分责,连相关部门都没有,只有一个局长,带着几十个看起来半吊子的警员。
吃饭是在警局的饭堂里,比平时丰盛了一些,但看起来也很粗糙,甚至还有苦菜叶。
“粗茶淡饭,委屈各位将就一下。”
打过招呼之后,其他警员就去吃饭了,只有警察局长在旁边陪同着。
十几个执行部员在另一张桌上吃饭,他们什么艰难的环境都待过,什么难以下咽的食物都吃过,这点都不算什么,该吃还是吃。
戎遣拉着云肆渡坐下,刚准备拿出来提前准备的甜点给他吃,就见云肆渡端起一碗菜粥喝了起来,并没有什么不适。
戎遣愣了一下,心头好像被撞了一下,有些不知味地说道:“渡渡,要是喝不下去的话就别喝了,我带了……”
“没关系。”
云肆渡冲他弯了弯眼睛,“没有什么不能喝的,戎哥哥快吃吧。”
戎遣没再多说什么,倒是旁边的黑德尔想起两人一路上的互动,不禁疑问,“戎部长,这位小少爷看起来金质玉贵的,怎么跟你跑到这里吃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