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往地上跪下,用背接着柳奇奇下车。
柳奇奇落地的一瞬间,忽然一阵风从远处飘过来,将他发髻上绑的飘带吹得飘起。
侍卫们目光如炬,看着来人,同时将手缓缓放到长剑的剑柄处握紧。
两两相望间,一股针锋相对感陡然生出。
柳奇奇做足了准备,当然不可能止步于侍卫的阻拦。
但是他也不是个傻的,不会傻乎乎的往上冲了。
柳奇奇靠着马车停放的位置站立,待青竹搬下随车携带的椅子放好后。
他一屁股坐上去,同时一双眼睛直直盯着宸王府路过的马车人流。
没错,他是来守株待宸王的!
他就不信,宸王能一直憋在府里不出来。
只要给他一次机会,他有信心,一定能将宸王的心再次拿捏住!
柳奇奇想着自已出府前,父亲对自已的殷殷期待的眼神,顿时感觉自已身上充满了力量。
原本昨天中午父亲叫他过去时,路上他还惴惴不安,摸不清楚父亲的意思。
担心父亲是知道宸王府没像往日一样送餐,又要对他进行催促问话。
没想到,去了之后,并不是他想象中的冷漠斥骂。
父亲反而是态度和煦的让他坐下,还让他和嫡母大哥一起用膳。
言语间更是很是骄傲有他这么个儿子,还让大哥向他学习。
一筐子顺耳的话向柳奇奇倾泻而来。
听得柳奇奇在蒋姨娘那边被打压到低谷的心情,瞬间又飘起来。
认为父亲说的没错,他们柳府的满门荣耀,确实都系在他柳奇奇一人身上。
他不能只顾着跟宸王置气,而让父亲失望。
柳奇奇这般想着,也不觉得蹲守在宸王府门口无聊了,毕竟他这是在完成父亲的期待啊。
此时一脸自信的柳奇奇,并不知道自已今晚回府后,会面对怎样的暴风雨。
这场暴风雨的源头,还要从路奕从皇宫离开之后说起。
在女皇让路奕回去之后,她深深叹了口气,决定还是正事要紧。
不好的情绪还是忍到夜间再消化吧。
女皇坐到处理政事的桌案前,开始埋头批奏折。
沾上墨水后,看着写满字的奏折,女皇提笔却批不下去。
总感觉心中郁结了一股子闷气!
这股闷气虽然是有路奕的因素在,但是她怎么可能对自已的女儿发泄怒火。
女皇将沾上墨水的毛笔放置到墨砚边上,眼中看不出情绪。
“宸王当初跳下河中救上来的那小子,就是柳家的吧?”
旁边拿着拂尘的太监心中咯噔一下,他偷觑着女皇的神色,嘴上说道:
“回皇上,宸王殿下当初确实是听见了柳公子的呼救声,于是,便亲自跳下河中救人。”
“哼。”
女皇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冷哼,脸上神色平静,却将一屋子的太监宫女吓得齐齐跪地。
“就知道那小子贼眉鼠眼的,不是个好东西。”
女皇摇头,像是就此打住。
她抬手让殿内的太监宫女们都起身,拿起毛笔批起奏折来。
首领太监见女皇没有再发问的意思,便从侍茶宫女手中接过刚泡好的茶,正要放到桌案上。
女皇冷不丁又出声道:“朕记得,朕前些日子写过一道给柳家恩赏的折子。”
吓得太监凭借自已从业几十年的经验,硬生生稳住了手中八分烫的茶杯。
他动作不停,轻轻将茶杯放置到女皇手边。
“回皇上,您是写过一封给柳家柳元守大人升官的折子,念他府内教子有方,要升柳大人为从四品。”
“算算日子,今日下午柳大人就该接到圣旨了。”
太监紧急转动大脑,提取出女皇要问的关键信息。
“去将还未宣发的圣旨给朕截回来,朕要赏他别的东西。”
女皇抚过桌面上太监刚铺好的空白圣旨,提起毛笔略微思索片刻,落笔便一气呵成。
女皇写下后放下毛笔,很是满意的印上玉玺。
她舒了口气,轻轻啜了口茶水,只觉得心中郁气尽数散开,吩咐道:
“收下去吧,这封圣旨才是柳元守该得的,等那封圣旨拦截回来,换成这封去柳府。”
“是,奴才记住了。”
太监恭敬道,只觉得柳家的好日子,怕是要过到头了。
街上人来人往,伴随着大人们此起彼伏的叫卖声,还有小孩子的笑声。
路奕掀起马车帘看着外面的人间烟火,对坐在马车外边的小月说道:
“还要多久啊?”
原主从未去过平王府,路奕也没想到这趟出行能走这么长的时间。
屁股在软垫子上都快坐麻了,她还是没看见平王府的影子。
“殿下,再有一盏茶的功夫,就能看见平王府的大门了。”
路奕端起旁边的茶喝了一口,撑着下巴百无聊赖,继续看着马车外边的景象。
马车越走着,所见之处便更显静谧,后面拐进一条道路。
最里面立着的府邸,赫然是路奕此行的目的地,平王府。
“殿下,小月扶您下车。”
路奕抬头,目光落在刻着平王府三个大字的牌匾上。
肉眼可见的牌匾上尽是灰尘,也不知道多久没擦过了,丝毫看不出里面居住着一位王妃和一位县主。
小月拿上小型食盒,里面装的是带给小县主的点心,然后亦步亦趋跟上路奕的背影。
同时跟在马车后面的四位侍卫,此时也跟在路奕身后守卫。
四人均睁着一双虎目,警惕着观察周围的环境。
小月唤住一位路过的侍女,亮明身份后让她带路,带他们殿下去找平王妃与小县主。
侍女打量他们,眼中神色很是古怪,细细看去还能捕捉到一丝慌张。
看着小月明亮的眼睛,侍女目光落向她手中提着的食盒,闻到了淡淡的点心香味。
她眼底似是多出一份决绝,随后像是下定决心,行礼后便换了个方向,走在前面给他们带路。
几人的脚步时不时踩在树叶上,挲挲声音接连响起,一路都是萧条安静的景象。
一路走来,除了这名侍女, 竟没再见到其他侍奉的下人。
路奕明白人走茶凉的道理,也有些心里准备,见到这般景象,她对小侄女的处境更加担忧了。
思索着要怎么帮衬她们母女,才能达到雇主口中待她好些的地步。
原以为平王妃和小侄女会在院落中休息。
没想到的是,侍女并未将他们往院落中带。
而是转弯再转弯,径直带到一处府内马场,侍女才停下脚步。
她转过身,看向路奕的眼神里尽是藏不住的紧张。
见路奕看向她,侍女又逃避般迅速低下头,说话的声音颤的厉害:
“王…… 王爷,平王妃,平王妃和县……县主,都在马场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