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子们等待不多时,只听得后方有稚子呼喊:
“都督来了!都督来了!”
王勃隐在人群中望向后方一队华丽的车驾疾驰行来,在滕王阁前方停下。
从车架上走下一位穿着玄色常服的中年壮汉,在昂首阔步向着士子这边行来,举手投足间的自信,让人第一眼就觉得,他就是洪州都督阎伯屿。
在阎都督身后还跟着一位手持念珠,光头锃亮的和尚,看上去慈眉善目,很是和气。
吴子章也早已经得到消息,带着人匆忙出来迎接。
“岳父大人,小婿已带领众人,在此等候多时了。”
他远远地就对阎都督行了跪拜大礼。
他这一举动,让在场的士子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是该跪拜还是拱手合适。
阎都督听到吴子章这话一出口,心中就有些不喜,自已这女婿是一点也不懂得避嫌。
但是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淡淡道:
“在这样的场合,你该称职务。”
吴子章从地上爬起来,恭敬道:“是,都督。”
阎都督看他态度还算恭顺,也不再多说他什么。
毕竟今天这个局,就是他这个岳父为吴子章准备的。
吴子章在东林书院有些才名,自已女儿天天缠着自已,央求提拔找机会提拔一下自已丈夫。
阎都督被烦的没办法,才借着这次滕王阁落成的机会,邀请洪州以及路过的各士子文人,共聚滕王阁。
他已经提前让吴子章准备好文章,细细润色,等自已‘临时起意’让大家即兴发挥写作,吴子章再拿出自已的文章来,借着滕王阁宴会的盛况,必然声名鹊起,在仕途上可以博个好前程。
现在吴子章这不知轻重的一嘴子,直接让知道的和不知道的都知道了他阎伯屿是吴子章的岳父了。
一会儿他让人做文章来比斗,要是吴子章的写出的不错,被人诟病他有私心?
曹德福在旁边及时上前,化解了场间的尴尬,他邀功道:
“都督,宴席歌舞都已准备妥当,一切但凭都督吩咐。”
阎都督点了点头,对曹德福的办事能力很是满意,在临近滕王阁的路上,他看出路边树上的叶子似乎都被水冲洗过,各处也打扫得很明净,看得出是花了心思。
阎都督一马当先,率领众人从挹翠亭从一路向前,经过腾蛟亭又穿过紫电亭最终达到雄伟壮丽的滕王阁。
滕王阁占地一万三千多平方米,下部由十几丈的汉白玉构造而成,整个楼体高达百丈。
等到阎都督一行人到来,聚集在滕王阁前广场上的乐队,在曹德福的吩咐下,便将丝竹之乐奏了起来。
一时间,整个滕王阁的气氛热烈了起来。
吴子章一路走,一路在暗中观察着阎都督,看他路过王勃身旁时,并没有什么表示,便放下心来,看来自已岳父并没有将王勃放在心上。
那自已适当地给他穿点小鞋,岳父应该也不会说什么。
王勃跟在大部队中,登上这一座令王勃声名大振的名楼。
众人登上滕王阁主阁楼,阎都督大剌剌地在主位上坐下了,那秃头和尚坐在阎都督的旁边,下方的位置便由曹德福安排小厮领着这些士子文人们一一入座。
吴子章被安排在了阎都督的下手方,王勃被排在末尾门口。
王勃对这样的座次倒没什么感觉,他不讲究这个,但是在场的很多人却看出了一些端倪。
王勃这几天做的事,在这一片已经小有名气,不少人或多或少地听到过一些他的名声。
对这样一个出身世家门阀的青年才俊如此排座,简直是对其极大的羞辱。
不少人,悄悄对王勃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王勃身边一位小辈悄声问王勃,“兄台是世家门阀出身,为何会做到这末尾来?”
王勃不动声色道:“这里能将外面风景尽揽,是好位置。”
那人佩服道:“兄台胸襟了得,我被安排坐这里,要不是看在阎都督的面子上,几乎想甩袖而去,经兄台这一开导,顿时舒心了许多。”
“好说好说。”王勃淡淡道。
他看到吴子章看向自已的目光,有些得意的神色,明白过来,自已这是被吴子章联合曹德福给摆了一道?
曹德福顶着王勃和众人的目光,心中满是压力,不禁对吴子章有些埋怨。
但是他不敢表现出来,赶紧取得阎都督的同意,直接让小厮们将准备好的美酒美食流水一般地端上来。
众人看到桌上的美食美酒,曹德福才感觉到自已身上的压力减轻了一些,心中松了一口气,提起袖子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吴子章坐在前面,看着王勃云淡风轻的样子,心中冷笑,
“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只要王勃不满自已的座次,闹腾起来,他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借助阎都督的势,将其扫地出门!
然而王勃太淡定了,似乎对桌上的酪浆和羊肉串更感兴趣一般,令吴子章一时间毫无办法。
侍者们很快将美食美酒全部上齐,格外的舞台升起来,舞者们在舞台上翩翩起舞。
阎都督端着酒杯在主位上站起来,看着大家道:
“今日良辰美景,诸君雅聚于此滕王阁。滕王阁乃我洪州之盛景所在,登斯楼也,可揽山川之胜状,感天地之灵秀。
诸君皆是洪州之俊才,或擅文辞,或精谋略,今日设此宴会,一则共赏这滕王阁美景,
二则让诸位贤才得以畅叙幽情,切磋学问,实乃人生一大快事。来,诸君且先满饮此杯!”
场间宾客无不听从,纷纷举杯与都督共饮杯中酒。
在酒宴中赋文作诗,本也是常事,阎都督这话一点也不突兀。
阎伯屿对着下方的女婿吴子章微笑道:
“子章,你可要将将文章做好,莫要丢了脸面。”
吴子章提前得了自已岳父大人的嘱咐,此时胸有成竹地对阎伯屿拱手道:
“是,都督,子章定不辱命!”
阎伯屿满意地点点头,才对众人道:
“那就开席吧。”
“有谁愿意来做这第一篇佳作?这册我手抄的《春秋》便作为这次最佳的彩头。”
他从旁边侍者手中拿过一册书册,正是他亲手抄就得《春秋》。
在这个时代,知识异常珍贵,更何况是都督亲自抄的手抄本,意义非凡。
但是,场间心思活泛的,经过这一出,哪里看不出这位阎都督的用意来?
这是找大家来给自已这位女婿镀金来了呢,便都不想出这个头。
等到场间侍者将笔墨捧到桌案上,纷纷摇头,找着各种理由推辞。
“哎呀,小生笔墨有限,还是将机会先让给他人吧!”
“我这两日偶感风寒,头晕脑花,确实是做不出诗文来。”
“请交给下一位吧,容我再想想。”
负责递笔墨的侍者在场间走了一圈,并没有成功将手中的笔墨递出去。
这些人要么是看出端倪,故意推辞,要么是真的水平有限,面对这么多人怯了场,不敢接过笔墨纸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