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男孩被中年男子拉着在座位上坐下,并不消停。
他兴冲冲地从怀中摸出一页纸,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正楷小字。
他有些得意地向中年男人炫耀道:
“父亲,你看我誊抄的‘秋日登洪府滕王阁饯别序’怎么样?”
中年男人看着男孩手中的纸张,老怀大慰,抚着胡须笑道:
“我儿这书法又有进步了,你给我念一念里面的内容如何?”
“好呀,不过这篇骈文用典极多,一般人很难明白。”
说完,他就对着自已手抄的稿子,抑扬顿挫地朗诵起来,声音清越如同凤鸣。
船上的船客们听到小男孩的诵读,眼中异彩连连,都憋着笑,不时看向王勃。
王勃也没想到自已写的‘滕王阁序’传播的这么快,就连十多岁的智童都会朗诵。
当面听着别人读自已的文章,那种感觉有些奇怪。
那男孩读了一遍,竟为自已的老父亲讲解了一遍文章中各个典故的出处和用意。
令船舱中的众人心中惊讶不已。
“这莫非是个神通?竟然能有这样深刻的见解。”
“十多岁的孩子,能讲透彻此篇文章的义理,当真不简单。”
大家低声交谈,对这孩子不禁高看了几眼。
王勃心中也很惊讶,这小孩年纪不大,本事却真不小。
那孩子将文章讲完,又摇头晃脑地背诵了一遍。
他父亲脸上含着骄傲的微笑。
自已所努力的一切,不正是为了这样的结果吗?
看到儿子出息,就连商旅的劳顿也感觉轻松不少。
那小孩将文章一字不漏地背完,拉着父亲的手,央求道:
“父亲,我们什么时候去洪州呀?我想拜见一下那位夫子。”
男人摸了摸他的头,苦笑道:
“为父约了朋友,要亲自验收一批瓷器,等我们从韶州回来,我们再去拜访如何?”
儿子只需要说出自已内心的想法,他这个老父亲要考虑的事情可就多了。
他这段时间,带着孩子四处奔波,走了不少地方。
终于在内陆,建立起了属于自已的商业网。
他这一生,从来都是诚信经商,才积攒下了大量家业,将一家人从西域迁回内陆。
要是因为儿子的一时兴起而失约,无异于弄脏了自已一身洁白的羽翼。
使的大好局面,毁于一旦。
好在男孩聪慧,点点头答应下来。
他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河岸,像是想到了什么,竟叹息道:
“我们出来了这么久,也不知道阿轧他们过的怎么样了,可别将我忘了。”
轧录山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兼好友。
他跟随父亲离开西域已经小半年,不知儿时的玩伴现在怎么样了?
思念至此,他随口咏哦道: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船舱中,不乏有有学识之人。
就算是一些商贾,肚子里也有一点墨水。
更何况这孩子所吟咏的诗篇简单明了,意思直白简单。
“小孩子竟也有思乡之情哦。”
有人被这诗作触动,想到自已羁旅在外,有些感慨。
“你别说,这诗作看似简单,水平却不低。”
在船舱客人的讨论间,王勃内心却是比其他人更加震惊!
这首诗,他可太熟悉了啊!
几乎是从小听到大,能够记忆一辈子的诗篇。
原本后面男孩想要拜访王勃使,他还想着上去认识一下。
突然听到他吟诵出这首诗,王勃一下子呆坐在位置上,有一种‘近乡青梗切’的复杂感情。
要是这个孩子真是那个人的话,他不敢想,自已要激动成什么样子!
不,他现在就已经很激动。
甚至有些控制不住呼吸法,令呼吸的都乱了。
老马指挥水手们扬帆起航后,钻入船舱开始与客人们吹牛打屁起来。
“船家,最近又有哪些奇闻轶事发生呐?”
有刚上船的客人询问老马。
老马在水上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总能获得些众人不知道的新鲜事,为旅途的枯燥无聊增添许多趣味。
老马呵呵一笑,神情很是高兴,道:
“客官,这你可算是问对人了!最近在洪州正好发生了一件大事呢。”
“嗨,这我知道,你一定说的是王子安写的那篇雄文。
刚才后面的小兄弟朗诵了一遍,确实是常人难以写出的佳作。”那人抢答道。
后面那男孩听到在谈论关于王勃的事情,顿时竖起耳朵,仔细倾听。
老马哈哈一笑,道:
“客官,你说的不错。但是除了这件事以外,还有一件在洪州算是大事的事情。”
众人一听他这说话的口风,顿时来了精神。
这老马不愧是走南闯北的人,他竟然还知道其他大事情。
后面那男孩大声问道:
“老伯伯,你说的这件大事,可是也与那王子安有关?”
老马笑盈盈地看了他一眼,竖起一个大拇指道:
“小客人真是聪慧,一下子便猜中了。
不错,这件事正是与那王子安王公子有关。”
他也不卖关子,说道:
“今日王公子在洪州新收了三位学生,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
众人好奇不已,不就是三个弟子吗?这算什么大事。
老马笑盈盈道:“这三个弟子啊,是商贾之家的一家三口,还是爷孙三代。”
众人恍然大悟,道:
“那倒还有点意思。”
他们中不少人正是商贾,正如坐在后面的八字胡中年男子一样。
为了碎银几两,一年忙碌在外,很是艰辛。
现在听到王勃收了同是商贾人家的人为弟子,很是为他们高兴的同时,也暗自钦佩王勃的胸襟。
能不在意世俗的眼光,收商贾人家的人为弟子,着实不同常人。
“这还不算啥。”
老马端起茶碗,吹了吹茶碗的浮沫,吊足了众人的胃口。
后面的小男孩果然上当,催促道:
“老伯伯,你等下再喝茶,先说说下面还有啥?”
老马瞅了一眼王勃,神秘笑道:
“他收的三位弟子,为了答谢恩师,举办了一场拜师宴。你们猜怎么着?”
他也不卖关子,直接说道:
“几乎大半个洪州的人,都来捧场了!那场面,啧啧。”
“简直是空前之盛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