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那大道功德宝轮蓦然从李行心的身后飞起,浮在空中,蓝芒大盛。宝轮之前,光影扭曲,一阵欢笑,凭空发生。一个约莫十二三岁少年身影,出现在那宝轮之前,正是万象:“义父,您出手当真不留情面,这‘尸解阴光’阴戾无比,阴厉煞气极深,中者有损功德修为。您还真是心宽,倒不担心儿子躲不开。”
万象隐去了脑后大道功德宝轮,从空中落下。阴尸道人同李行心收了道术,看着万象从空中降下。听得万象一番言语,阴尸道人笑道:“你个小混世魔王。你对这阴光了如指掌,使将出来,绝不比义父差了,难道还躲不过去么?”
“九幽嘴拙,总是说不过义父的。”万象说着,屈指一弹,素蓝道光闪过,殿门大开,众兄弟走了进来。众人才进门,千幻便上前拉过万象,向着阴尸道人道:“义父莫怪,九幽在家没规矩惯了,若有失礼之处,还请义父见谅。”
“一家子,说什么两家话。”阴尸道人点点头,向着为首的百草使了个脸色,百草心领神会,带着众兄弟看向李行心。
“皇兄安好。”
“同好,同好。”李行心道,“不知皇叔同夫人可好?”
“劳皇兄记挂,父尊同母亲一切安好。”百草笑道。
“大哥哥,皇兄,咱们又不是长久未见,这客套话便免了吧。”万象在一旁一撇嘴,“皇兄怎么在这儿?来同义父论道么?”
李行心面上佯怒,道:“我倒是要问问你为什么了。你个鬼精灵又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将北极位的天道都遮掩了?”
万相挠挠头,嘿嘿一笑,道:“多半是因为父尊传给我的‘阴阳石珠’的缘故。这是父尊前时参悟玄图有所领悟,随手从闭关洞府中削了两块儿石头所炼,难免有些不足,遮掩天道上总是不太究竟。若是祖父出手,便该究竟完全了。”
“谁与你说这个,我是说你为了祭炼仙剑遮掩天道,竟也不怕天道责罚吗?”李行心脸色一转,问道。
万象不假思索,回答道:“不过是阴阳风水堪舆,遮掩天机之术罢了。父尊当时参悟阴阳双鱼玄图,猛然对天机轮转有些明悟,才顺势炼成此宝。不想如今竟也是有了用武之地。
见李行心脸上仍有担忧之色,万象又道:“之前父尊曾借阴阳双鱼玄图之力推演过,也请祖父看过,这东西因为借玄图奥妙所成,触及天地根本,不沾因果。皇兄不用担心了。”
“如此,为兄一国之君,便也放心了。”李行心道。
“这小子先斩后奏的事情做的不少。皇兄日理万机,他这一遭怕是给皇兄添了不少麻烦,先替他给皇兄赔个不是了。日后若是皇兄用的上的地方,只向中极知会一声便了。”千幻见事情说开,心中只怕时万象这次做的太过,他又是个小孩子心性,想不到更深一层,便先开口,打算将事情揽到自已身上去。
李行心虽是北极坤为神土新君,到底从前做皇子的时候,也在朝堂上同人你来我往,人情极熟,又如何瞧不出千幻的意思。哈哈一笑,道:“雅幽说的什么话,咱们九极神土同气连枝,本是一家,又哪里说得到这样生分话上去?我原就是怕他自已沾了因果,若是因此受了天罚,可不是可惜了咱们九幽这么这么好的苗子了。皇叔的阴阳石珠既然能不沾因果,等你们回转中极的时候,九幽记得收走,成全天道规律就行。”
李行心说的诚恳,言语之间也不曾计较于万象,千幻听了之后,心中也安定下来。佯怒这瞪了万象一眼,道:“你这个小祖宗,日后行事,万不可再这样肆意妄为了。快谢过皇兄。”
万象听了,也多少反应过来自已行为多少有些不妥,觉得是该同自已这个皇兄致个歉意,便抬手准备朝李行心行了大礼。李行心眼疾手快,倒是直接扶住了他:“好了好了,你个小鬼灵精,倒也不用你哥哥说什么你听什么。我家那几个弟弟,要是有你的本事,只怕是天都要叫他们翻过来。此事到此为止,不再说了。”
李行心说完,也看向百草,道:“伯幽,你们回转中极之后,若是皇叔对此事有什么别的说法,便也将我的话同皇叔说过便了,莫叫小九回去之后为难。”
百草知道他的好意,便给李行心行了一礼,道:“皇兄慈悲了!多谢皇兄 体谅。”其他几个兄弟也随百草行动,同李行心施礼,以表谢意。
这里一通寒暄过后,总算想起来他们九个是来赴阴尸道人的约,才终于同阴尸道人问道此次约会用意。
“是了,此番叫你们前来,确有事情要叫国君知晓,也要交代你们几个。”阴尸道人道,袖袍向着身前一展,乌芒大涨,现出十具石棺。这十具石棺一出,便有冲天戾气呼啸缭绕于墓室中,厉啸鬼哭,阴风大作。
阴魂反应迅速,五指一绕将招魂幡祭出。一道苍白道光从招魂幡上透出,登时借着这棺冢地宫这地脉风水,极阴之气,在众人身外化出大道屏障,才挡住了这阴厉之气。
“义父,这?”阴魂察觉这十具石棺中泄露出的极恶极凶的煞气,心中一惊,手上掌指一翻,又是一道幽绿道气激荡在招魂幡上。那阴魂幡上本有一对银铃,被阴魂这道气一激荡,登时响了起来,却见一圈圈波纹涟漪在从招魂幡顶端扩散开来。有那铃声中和,众人耳边那阵阵厉啸,哀嚎鬼哭之声,终于弱了不少。
阴尸道人叹了一口气,道:“这便是此次叫你们前来的原因。”
说着,扬手一挥,十具石棺之上的棺盖全部打开,却见里面乃是一个个的文秀书生模样,但俱是青面獠牙,面目狰狞,眉心绘有血红骷髅,一幅骇人模样。
“这东西叫做‘青面尸傀’,乃是极邪气的恶物。生前皆都是些不得志的青年人,受尽困苦,潦倒不堪,本就怨气极重;更何况又是莫名被掳,惨被活活祭炼,无端遭劫,受尽折磨,魂魄被禁锢在尸身中不得轮回,更是不甘,业力戾气,更是深重。实在是有损功德的邪物。只是这东西早该在九洲绝迹了。”阴尸道人道。
“许是北极坤洲中出了什么误入歧途之辈,一时走火入魔,行了邪道,也未可知。”百草眉头微皱,推测道。
阴尸道人微微摇头,道:“只怕没有那么简单。月前我打坐时,这些东西竟潜入了我的墓室。触动阵法,被我发觉,才被我镇住。青面尸傀原只有极北尸山血海幽冥岛上,幽冥老祖和他的三个亲传弟子懂得祭炼之法。然而幽冥岛自上次天地大劫之后式微,若这青面尸傀真是幽冥岛的手笔,国君不得不防。”
“幽冥岛?幽冥老祖?怎的从前从未听得父尊说起过?”万象疑惑道。
“九洲承平日久,莫说你小小年纪,即便是我与你父尊这个年纪的人,怕也又许多不知道幽冥岛的名号。上次天地大劫时,若不是你天祖父用大法力大功德救世,只怕九洲海内都要死绝,幽冥岛虽说是十数万年前的左道旁门第一大派阀,到底也不能在大劫中独善其身,自然已经凋零了。”阴尸道人解释道。
“既然如此,还怕他什么幽冥老祖吗?不就是一只秋后的草虫么?”焚火眼中闪过精光,看着倒并不是十分在意什么幽冥老祖的名号。
阴尸道人扬手一招,乌芒闪过,收了石棺,道:“琰幽这话说差了。这幽冥老祖是天境仙人入魔,下世后又有十数万年道行。你父亲比之尚且不如。何况你们现今最高不过四千余年的道行,更是连幽冥老祖的小徒弟都不如。此次叫你们来,原不是要你们去做什么筹谋计划,不过叮嘱你们几个日后在九洲海内行走要当心留意。”
阴尸道人顿了顿,又同李行心道:“我原以为令狐阁主能算出什么,也好早做布置。然而我瞧他们几个的样子,想必阁主尚未同他们说过这些秘事。国君回去之后,只嘱托莫魂在暗中留意就好。”
“当真有劳宫主思虑周全了,本座回宫后定然会叫国师府好好防范。”李行心点点头,道。
阴尸道人默然了一阵,道:“国君回宫之后,最好还是先不要知会旁人,只小心谨慎些便了。万古宫城之中有‘麒麟撑地’玄图护持,更有天地神气护持,想来这等邪物轻易也是入不得宫城之中的。至于其他,本宫先从地宫中找出可用者,联合国中其余三家大派阀共同盯着宫外。不日他们几个还要回去给老宫主过寿,便让他们给阁主带个话儿,若真是幽冥岛卷土重来,咱们九洲也好早做准备。”
李行心听了,面上微微露出赞同之色,点点头道:“如此,宫外一切便有劳宫主了。还有几位皇弟,也要费神了。若无旁事,宫中尚有琐事,本座便先行一步了。”李行心说完,身上土黄道光流转,身后道气纵横,麒麟撑地玄图瞬时描绘而出。李行心望众人一礼,过了玄图,自回万古宫城去了。不提。
“哥哥,我出去下。”万象扯了扯千幻的袖子。
“嗯,自已小心些,等下哥哥去找你。”千幻点了点头,说道。
万象答应了一声,脑后大道功德宝轮一闪而没,万象身形便消失在这地宫之中。
北极坤位神土,极西之地,棺冢。
已是入夜,棺冢一片黑暗阴森,隐约传来几声阴厉鬼啸,掺杂着几声乌鸦的叫声,原本就是一片怕人的阴森景象。再加之这月色清冷,洒在这偏偏坟间,枯树老鸦,白绫幡旗,更是叫人头皮发麻。倏忽一道素蓝道光闪过,万象身形幻化而出。大道功德宝轮上道光闪烁,在万象脑后紧随。许是万象依仗着自已有三千年道行,又有大道功德宝轮,竟也是不惧怕着棺冢的阴森景象,信步向前走去。
“虽说义父这里常来,可地宫当中幽暗昏顿,实在受不住。也是佩服义父,这冥殿地宫,不见天日,阴冷无比,他这数千年来修持下来竟也待得住。”边走着,万象的嘴也没闲着,脑后大道功德宝轮也似是附和着主人一般,道光不时闪烁两下,在这阴森坟冢之间,看着到底是突兀了些。
突地,万象眼中眸光一凝,顿时凌厉起来。向右侧一侧目,脑后大道功德宝轮忽的一隐,出现在万象右侧,道光激荡,在万象右侧布下一道光墙。只听得一声铿锵,那屏障之前,一口苍白仙剑被挡在光墙之外。又听得左侧有破空之声,万象冷哼一声,左手在左侧轻扬,一面冰壁凭空凝结而出。说时迟,那时快,万象这冰壁方才凝结出,那边一道暗红火焰便是呼啸而至,正击在那冰壁上。
“今日出门是没看黄历么?怎么今日义父这里的弟子,一个两个都来发疯。”万象感叹,深吸了一口气,仰头厉啸一声,波纹涟漪自口上扩散开来,震得那仙剑倒飞而去,暗红火焰瞬间溃散。两声闷哼传出,万象冷声一声道:“既然都懂得在阴暗处暗箭伤人,该有本事出来一见吧?”
“哼,你依仗异宝,在血府伤我地宫弟子,竟还有颜面,大言不惭的站在棺冢内!”却见一男一女从暗处走出,皆是面色冷若寒霜,带着杀气。
万象小孩心性,心道:“这棺冢之中,莫非一个个都是瞎的聋的么?殷师兄来接我们的时候说的做的,竟是一点都不知道么?再说我常来义父这里,难道他们竟不知道我是谁吗?”心中才发了一通牢骚,看看了身旁两人。果然小孩心性,玩心又起。于是脸上一丝笑意,揶揄道:“你们两个倒是眼明心亮,竟然识得?”
“你所用的那三把仙剑,也绝非是凡品。不然以你的年纪,怎么可能会有能力催动我棺冢地宫的九霄镇魂道阵。”那男子道。先前那苍白仙剑便是他在暗中放出的,如今被他反握于身后。不过看他右臂不断哆嗦,倒像是伤了一般。
万象显然是瞧见了这点,看向这男子,笑道:“哎呀,收难道剑的时候没接稳么?好好地胳膊竟给打断了。说到异宝,我倒还真的是有几粒上好的强筋丸,你可要服一粒?这东西续骨复位是最好的了。”
“呸,你这小子,休要在这里假惺惺的做好人。我师兄这手臂,便是今日被你那青绿仙剑一道剑气震断的。若不是他趁乱遁走,怕也就像其他人那般遭了厄。”那女子娇嗔一声,右手在身旁一招,祭起九个暗红色骷髅,燃着暗红色的火焰,作势便是要向着万象攻去。万象看看她,不知怎么竟笑了。一时间,竟是将这两人怔住了。
“你笑什么?”那女子面露怒色,娇喝道。
万象又看了她一眼,捂着肚子笑弯了腰:“这‘九骨断魂火’要炼,须得命格属火,还得性子刚烈。你不过是性子暴躁些,难道人也傻些吗?更何况你这命格,乃是属金居多,这道术正好克你命格。用得久了伤阴德,还毁肌体。怕是别人修行驻颜不坏、长身不老,你是自损容貌、自寻死路。”
“师妹,休要听他胡说。他又不知你生辰何时,又怎知你命格所属。莫要被他巧言吝色的给骗了去。”那男子面色一变,左手一抖,一道白光飞出,直逼万象右肩而去。
万象倒也托大,并不动作。不过身后如先前一般,突地升起一道冰壁,任由那白光打入冰壁之中。白光散去,竟是一截断骨。但见那断骨苍白光洁,如白玉青葱。万象眸光一凝,手上运气一引,将这一截断骨收在手中。仔细端详着。
“你练的是‘断骨术’。”万象看了那男子一眼,说道。
“还挺有眼力的嘛,竟然能识得我师兄的断骨术。”那女子面上一笑,手掌一挥,身前九颗骷髅阵势变换,一颗在中央,另外八颗绕着当中一颗围成一圈,燃着幽幽的暗红色火焰。却见那当中骷髅眼眶中又有红光一闪,一道火光耀目而出,直逼万象。
万象蓦地一闭眼,身上迸发出耀目毫光,道气纵横,在身畔形成一道气旋,却不知怎的,四周的天气,竟是突地比这深冬严寒,更天寒地冻,冷冽起来。万象睁开双眼,一双眸中泛出素蓝道光,环视四周,所过之处尽是一片冰寒。那女子所使出的暗红色火焰仿佛是被阻隔一般,至万象身前三尺之外便再无所进,空自在那里灼烧着。
那男子一惊,暗道怕是用错了心思。起先只是以为万象不过借着异宝才有通天之能,却不想这斗法之中,潇洒恣意,道术纵横,信手拈来。他一旁瞧着,着实是有些慌了。正思索着该如何应对,忽的瞥见万象手中还拿着那一截断骨,眼珠滴溜一转,嘴角划出一丝冷笑。他扬手在身前一划,脚下踩出罡步,向着万象一点。却见万象手中的那截断骨之上发出苍白道光,凝练出尺余光刃,直指万象腰部。万象觉出手中异样,低头一看,发觉是那断骨作怪,手上一使劲,一道道力汹涌,破了光刃。
万象脚下一错,身子扶摇直上,俯视两人,道:“你们两个何苦这样咄咄相逼,到最后还不是伤着自已。得不偿失。”说罢还看了看那男子,眼中带着几分戏谑。
“牙尖嘴利。看我好好教教你怎么说话。”那男子也不多说,同样身形拔高,立于空中。右手一松,左手运气一引,控制着那苍白仙剑直逼万象。
万象掌指屈伸,道气流转。却见他右手拇指于食指指尖一抹,幻化出三片碧叶,反手甩出,张口喷出一口清气,落于其上,化作三口仙剑,见风就长,化作三口三尺长剑,一把青绿,一把碧绿,一把墨绿。环绕在万象身旁。
万象伸手一指,道一声:“仙。”只见那青绿仙剑上发出青绿道光,化作一道绿虹直逼那苍白仙剑。万象双手动作,在身前划出阴阳图,向前一点。一道素蓝道光紧随而至。只听得万象又道:“仙魔乱。”那仙剑和那苍白仙剑双双相击,在空中放出数道光华。那男子见这仙剑攻势极强,一时也似乱了阵脚。先前右臂被震伤不得使劲动弹,空余左手施法,虽说是有心却也是无力。两口仙剑对了几次便落了下风,一时竟被逼得毫无招架之力。
那女子在下方看的心惊,唯恐那男子败下阵来,将九颗骷髅的阵势移到面前,张口吹出一道道气,穿过那骷髅阵势便化作弥天大火烧灼向空中。“小匹夫休得猖狂,待我好好收拾你。”
“收拾我?”万象呵呵一笑,手上结出法诀,向着身下一指。却不知从何处唤来漫天大雪,竟是挡在这大火之前,丝毫没有落于下风之势。
北极坤位神土,棺冢地宫,地底墓室。
千幻眉心一跳,看了看身旁的焚火,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焚火见了,皱了皱眉,问道:“怎么了?”
千幻伸手指了指眉心,道:“我眉心忽跳,还会有什么事情吗?”
“小九出什么事情了?”焚火面色一变,说道。
“小九的道行身手,出事儿倒是不至于。我就是奇怪小九今天是不是和什么犯冲。”千幻道,“七哥,怎么样,要不要跟义父和大哥说说?”
百草一扭头,看见这两兄弟顾自的说话,心中奇怪,便问道:“出什么事情了?”
千幻一听,也顾不得和焚火合计了,便将一切同众人说了。众人一听,也是面上有些无奈。“算了,这小子自小便被宠上了天,不如一道去看看吧。”默然了一阵,天罚说道。众人听了也是赞同,便同阴尸道人一道出了墓室。
北极坤位神土,棺冢。
万象和那一男一女正打得不可开交,以一敌二竟也是未落下风。却见万象身侧三把仙剑翻飞,化作流光缭绕在空中,便叫那二人的道术不能近身。万象身形不断变换,道气纵横捭阖,大道功德宝轮在脑后显化,逼得二人毫无还手之力。
许是这斗法的动静太大,反倒惊动了这棺冢的其他弟子,不远处又现了几道道光,飞来近前。果是几个棺冢弟子,不过看万象身手厉害,道术精湛,才没有贸然出手。
那女的正堪堪避过万象那边一剑挡回来的骷髅,恰好瞥见那几个棺冢弟子中一个身着紫衫的男子。这男子生的虎背熊腰、五大三粗,一双虎目炯炯有神。这女子大喜,冲着那男子喊道:“桓封师兄,快来助我降服这小匹夫!”
倒不知是只为同门情义,还是旁的原因。这桓封看了一眼空中的万象,忽的一张口,一道紫光从口中窜出,飞向万象后心。
万象听得动静,知晓有人来帮忙,登时一阵冷笑,腰上一用力,在空中旋转起来。他这一转不打紧,原本纵横捭阖的道气汹涌,随着他这么一转,倒是随着旋转起来,转眼间便在空中形成一个气旋。如此一来,那桓封的紫光,却是被他转了一圈,反送回去。
桓封一声暴喝,伸手向前一拍,破去那紫光。伸手在身侧一拘,祭起一方大印。那印上有雷光闪烁,刻有“雷鸣”二字。桓封掌指一翻,大印之上道光大盛,唤出电闪雷鸣,径直打向万象。
万象在那气旋中有了感应,分了一道道力催持这气旋,另一边伸手一指,脑后大道功德宝轮受了感应,从万象脑后飞起,径直飞出,对上了桓封的那方大印。宝轮上道光闪烁,有大道轮音和鸣不断,如黄钟大吕,响彻棺冢上空。
“大道功德宝轮?”桓封见了万象祭出大道功德宝轮,不由的一惊。但又见他一扭颈项,脑后空气扭曲,竟也是一紫色的大道功德宝轮,上有雷铭电文,却比万象大道功德宝轮之上的纹路清晰。桓封伸手一指,那紫色大道功德宝轮业已飞出,斩进万象的道气中。却听得一声铿锵,道气尽数回归万象体内。
万象立在空中,将右手食指用道气护着,点在桓封的大道功德宝轮上:“这一招真是痛快!”万象脸上现了笑容,周身道力一震,一股大力冲出,将那一男一女的法宝以及桓封的紫色功德宝轮打飞出去,唤回了宝轮和仙剑,静立在空中。
桓封也收回大道功德宝轮于脑后,右手托着那方雷鸣大印,看着万象,说道:“小友,既有如此道行,何故要来惹我棺冢地宫,自寻死路呢?”
“你们一个个不仅眼瞎,还不知礼。真是掉义父的颜面。”万象翻个白眼,叹道。张口一吹,一股寒气吹出。霎时漫天大雪飘落,严寒风起,道气弥漫。
万象抬手一挥,五口冰剑幻化而出,齐齐指向桓封。那五口冰剑之上,皆有冰花缭绕,该有五彩,且剑气缭绕,纷飞乱舞,纵横捭阖,舞得是滴水不漏,一时间竟是看不出半点破绽。
桓封见这五口冰剑有些门道,倒也是一时间起了性子,掌指一翻,雷鸣大印瞬息祭出,见风就长,化作小山一样大小,凌空压下。那雷鸣大印之上紫色道光闪烁,映的天际也发紫,且有雷鸣电闪助阵,竟是有万钧之势。
见着这雷鸣大印来势汹汹,万象伸手向上一挑,五口冰剑剑鸣铿锵,向着那雷鸣大印逼去。却听得万象深吸了一口气,身上有闪烁出华光,缓缓说道:
“一金二木三碧水,百般道法谁与随;
四火五土万物齐,千般妙宗唯道持。”
但见剑气凌厉迅疾,五口冰剑上道光迸发,形成数丈剑芒,凝练不散。也不知万象用了什么法子,这一字一顿的说完,便是金、木、水、火、土齐齐勾动,在那剑气中间相生相克,周而复始。如此一来,这五行中有道气聚散,天地道理离合,无形中生了些莫名的力量,雷鸣大印上面的雷鸣电闪,落在这阵中,却是半点威势也用不出了。
桓封见着雷鸣印对上万象竟是没有丝毫作用,猛然一笑。大袖一展,将雷鸣印收回。
“我这雷鸣印,若是寻常道行之人,印上即死,绝无半分活路;便是道行略高于我,被雷鸣印印上,电闪雷鸣贯体,只怕不死也要一身道行尽毁。既然动手了,若不分出个胜负来,岂不是太没意思?虽说他言语之中,似乎是宫主贵客,但是若是此时收手,到真是叫人看笑话了。不过看他似乎十分尽兴,只能拼着宫主责罚,先做一场,若他真是宫主贵客,便服个软,同他求求情。我瞧他到底是个孩子心性,应当不难拿捏。”桓封看着万象,心中隐隐觉得不对,暗暗思忖。
拿定主意后,他身形在空中挪移,大道功德宝轮从脑后飞出,旋转着不断向万象斩去。一招一式,俱是凌厉之极,叫人看得心惊。
万象倒也是面无畏惧之色,反而一脸兴奋。他脑后大道功德宝轮飞出,在空中绽放出素蓝道光,道气流转,所过之处皆是寒气阵阵。却见万象伸手一指,大道功德宝轮上面寒气大涨,瞬间在宝轮之前布下数面冰壁,悉数冲出。
桓封也是行事决断迅速,手上一扬,一道紫光从他的大道功德宝轮上面冲出。他本就修行的是棺冢地宫的尸灵大道,大道轮音和鸣之下,从那紫光之中化出数道尸气,交错缭绕之间,天际风云大变,阴风直吹。桓封身上也是闪烁出紫色光芒,一声厉啸,便从地底唤出幽魂,竟是眼见僵持,想要以多取胜了。
“放肆!怎么就教出来你们这一群不知好歹的东西。”
远远一股子冲天道气袭来,吹云逐日,乌芒闪烁,两道阴冷之光道气之中照来,正好照在桓封的双目之中。听得桓封一声惨叫,身上的光华蓦地便黯淡下来,那大道功德宝轮也在半空之中忽的顿了一下,便化作紫光消散于空中。
“尸解阴光?义父来了。”万象见着那两道阴光之中的力道不该是寻常人有的,且隔着甚远还能如此精准无误的施展这道术,想来这北极坤洲上,便只有他义父阴尸道人了。
正想着,就见阴尸道人同八位兄长都齐齐赶了过来。阴尸道人当先,大袖一卷,道气向着桓封和那一男一女以及周围众人一逼,将之从空中逼落。
万象见着阴尸道人亲自出手,也就收了道术,从天际降下。转头看了一下,除了那桓封中了阴尸道人的尸解阴光根基受损动弹不得,其余诸人身上都有一层朦朦的道光压着。万象叹了口气,从腰上解下乾坤百宝囊,从中取出一个碧玉做的药瓶,去了瓶塞,从中倒出两粒丹丸,运气震碎了把粉末撒在桓封的双眼上,又化出两片“至净寒冰”给他敷在双眼上。做完这些,万象转头对着阴尸道人道:“我说义父,您下手也未免忒狠了,我原是无聊,想松泛下筋骨。您直接两道尸解阴光给他招呼上。这若是日后我和殷师兄切磋个三天三夜,您怕是要生拆了他去。”
“小九,你想到哪里去了?”千幻过来搂着万象,“不过他对你的每招每式,皆都是杀招,你干嘛还要给他用药。”
“他陪我打的挺尽兴的。况且尸解阴光损人功德,他已经有了大道功德宝轮,偏这尸解阴光是义父盛怒下用出的,霸道无匹。怕是不救他,他又要在耗费数百年时光才能重新凝聚出大道功德宝轮,倒还真是罪过。”万象道。
阴尸道人发落了其他人等,转过身来,正要发落桓封,见着万象已经是给桓封用了药,知道万象大概是想要把桓封保下来,便问道:“九幽,没事儿吧?”
万象摇摇头,道:“义父您什么都好,就只爱动不动罚人,弄得这整个棺冢地宫上下都怕你。今日血府那那些家伙我已经救下了,也不在乎再多一个。反正到时候我一概带回水火阴阳宫,让祖父好生调教着,也不怕他再生事。”
阴尸道人听得万象如此说,却也是不好再说什么。无奈,阴尸道人却也只好说:“罢了,便一切随你吧。义父我治家不严,教出来这许多眼瞎耳聋的孽障,若是老爷子真的看得上眼肯亲自调教,却也是义父这里的福气了。”
“多谢义父成全!”万象一听,当下便笑逐颜开,呵呵应道。
翌日,天刚蒙蒙亮,阴尸道人便出了地宫,纵身飞上天际。在空中盘膝打坐了一阵子,正待得天边朝阳初升,紫气东来,朝霞腾空,浩然正气浩荡,金光喷薄,宛若一条条金龙出云,甚是壮观。
不知怎的,凌空端坐的阴尸道人,突然瑟瑟发抖起来。那阴尸道人身上隐隐的泛出幽幽的绿色道光,更是有些淡淡的幽绿色道气从阴尸道人的七窍之中飘出,却是有阵阵恶臭随着这道气散发开来。阴尸道人面露苦色,双手在身前抱圆,周身道力一震,将身后一个淡淡的幽绿色骷髅淡影震散,但阴尸道人依旧是面色苦痛,嘴角溢出鲜血,却始终是未能醒转过来。
阴尸道人身后,蓦地纯白轮光一闪,百草身形幻化而出。见着阴尸道人这一般的情况,也不惊异,只是手上道力一凝,药香四溢之下向着阴尸道人的百会穴上面一点。那道力透体而入,却见着阴尸道人身子一震,一口鲜血喷出,终于是醒转过来。
百草见着阴尸道人醒转过来,便扶着阴尸道人道:“义父,您醒来了。”
“伯幽,又让你见义父笑话了。”阴尸道人面色虚弱,道。
百草扶着阴尸道人,脚下道力纵横,驾起祥云从空中降下。落了地,百草说道:“义父说的哪里话。只是一千五百多年了,这幽冥老祖的‘幽骨冥毒’,竟还有残余。也是伯幽无用,修为不够,解不了这毒。还请义父见谅。”
“幽冥宗幽冥老祖成名已久,即便是现如今他的幽冥岛已经没落,风头已经被那道魔孤岛盖了过去,可是这幽冥老祖依旧是不能小觑。幸而他早在上次天地大劫中伤了根本,当年我又得了你父亲相助,一手冰心诀逼退了幽冥老祖,又用‘至净寒冰’替我挡住了这冥毒的扩散,还叫你帮我日夜调养,用你的灵丹妙药帮我滋养根基。可即便如此,谁与曾想这冥毒竟是如同附骨之蛆一般难以拔除。我也是近百年才能借着日出,阳气初盛,有天地浩然正气加持,才能逼出来些许,倒也算不错了。”阴尸道人摇摇头说道,伸手拭去了嘴边的血迹。
默然了一阵,阴尸道人又道:“陪义父回宫收拾整理一番吧,再过阵子怕是就有贵客要来。义父总不能这副样子去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故,没得叫人人心惶惶。”
“义父说笑了,虽说青面尸傀一事,知晓者虽然不足十五人。可到底是和幽冥岛有牵连,如何不是大事。再说这九洲海内,虽说承平已久,到底地下暗潮汹涌。来的即是贵客,便也该明白的。如何能闹得人心惶惶。”百草一顿,“只是如今这青面尸傀已出,果真是不用做什么准备吗?总不能真的像是昨日所说的,只是小心便可以了吧?”
阴尸道人一笑,道:“你倒是聪明。不过倒也不必过分担心。此事你父尊也确实早有安排。如今他幽冥宗在暗,咱们在明,除了小心加紧防范便也再无他法。如今破局关键,全在九幽一身。”
百草一听,眼珠滴溜一转,当下便明白了:“父尊是想……”
“不错。幽冥老祖近来的这些个动作,为的什么,你我心知肚明。多年辛苦营势,纵着小九闯荡,也不过是为了做个样子给外人看。那幽冥老祖向来狡诈多疑。见了九幽这般张扬,唯恐有诈,便会将心思移开。如此费事,只为了保全大计罢了”
“这倒也是,白费了他那么多心思了。不过,那东西现在九幽用着顺手,他又是被纵出来的张扬性子。万一一个不当心,怕是让着幽冥老祖一留心给发现了。”百草说道,倒也是有点担忧之色。
阴尸道人摇摇头:“这便是为何你父亲叫他离开中极好些日子去祭炼仙剑。他从小在宫里,由老宫主带着,最爱用剑。那三口仙剑的法子,又是老宫主从天境带回来的。九幽小孩心性,有了这宝剑,喜爱非常。这不昨日斗法,也没用那东西吗?”
“果然父尊深谋远虑,儿子惭愧,实在不及。”百草点点头,同阴尸道人一道进了地宫,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