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摇春直接摁了绿色键接听，没开免提，手机只能放到耳边。
闹腾的两个人也安静下来。
“幺幺，妈妈发的消息看到了吗？”
“没，刚才在看网课，没注意。”
看到了，几十分钟前就看到了。
“哦，看网课啊，害，妈妈发消息就是问你课学到哪儿了？学得怎么样了？你，现在还在看吗？拍张照片发给我，我给那个老师汇报下你的进度。”
“对，但是没法儿拍照片，我在用平板看，只能用手机拍，但我手机早上不小心摔了一下，摄像头摔坏了，拍的照片模糊得很，字全都糊成一团”
手机摄像头坏了？
兄妹俩暗搓搓又光明正大的听“墙角”。
没坏啊，看着完好如新，拍照拍出12k超高清的感觉。
难道是，内置系统或者芯片什么的坏了？
两人相顾无言，满脑子猜测。
江风亦早停下手中动作，没再发出扫码的哔哔声响。那声音连着小音响，还挺吵的，估计能顺着电流传到对面。
当然，对面的也能传到这里，许摇春耳朵里。
她听见妈妈上司在发号施令，语气急躁地喊：“徐絮清!跟RM公司的合作策划拟好了没？赶紧拟好，明天上班之前我要在我的办公桌上看到你的策划案，别以为找好下一家了剩下的工作就可以摆烂——”
“好的蔡总监，我一定在明天早上前弄好递给您。”对方大概是捂着收音孔说的，闷沉音色像从古井底钻了上来，从手指缝隙被吸入传入她的耳朵。
不像跟她说话时一样那么理直气壮，反而带了点卑躬屈膝。
隔了一会儿，许母的声音才恢复正常：“幺幺，刚才说的话你听见没？”
“听见了，”肩上背的单肩书包肩带沿着身体轮廓线滑落，许摇春接住改为拎在手里，语气未变说：“我现在在家，在看数学网课，立体几何那块的专题练习。老师正在讲立体几何的解析方法，借助一道例题。”
上一秒还在相顾无言的兄妹俩，直接懵圈了。
这不是他们便利店吗？怎么变成你家了？
不是你怎么就这么在家了？
不带一丝犹豫，不掺一丝感情，两眼不闭也不滴溜溜乱转，你就在家了？看数学网课了？听老师讲解数学大题了？
那我们那两年因为扯谎不熟练挨的打是什么意思？
算我们皮糙肉厚是吗？
听不见对方说了什么，只听见许摇春“嗯”了一声。
“截图……我稍等会儿给你截图吧，把这个专题看完，不然思路就断了。”
截图，上哪儿给你截图。家离这里二十多分钟的路程，包里又是什么都有，唯独没有平板。
但，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首先，这题要先作线，我们作MN平行于SD交，作NE垂直于AB交AB于E。然后连接ME、NB，则ME垂直于面ABCD，ME垂直于AB，再由题可得，NE等于AD等于根号二……”
突然响起的声音犹如救命稻草。
徐晔还急了忙慌的去捂江风亦的嘴，生怕打扰到对方，江风亦没理，皱着眉躲开，嘴上仍然不停，讲着题。
立体几何，大题。
网课。
他见许摇春没反应，以为自已声音太小电话那头听不到，嗓子又扯高了点。徐晔也没反应过来，一直想去捂嘴，被江风亦一个横眉冷眼甩走。
真服了这傻蛋。
不过也是感谢，如果不是为了教这个脑子光滑没有一丝褶皱的人学会这道题，他也不至于花了那么长时间，以至于现在都没忘。
所以才能，帮上一个忙。
收一个人情。
“我们再设MN等于x，则NC等于EB等于x……”
那头听到声音，问：“什么声音？”
许摇春：“我刚刚不小心碰到平板了，暂停结束了，网课在讲，就有这么个声音。”
说着，靠收银台又近了点。
许摇春抬头望进那人眼里。
是绿林沼泽，一旦陷入万劫难复；是漆黑深渊，一旦坠落永无天日。
又是，太阳，月亮，星星。
点点碎光，足以动人。
许摇春听见她妈说了一大长串话，自已却鸦雀无声，寂寥无言，在彼此的凝望中沉浸在这一刻。
她想，她该早点出来的。
为什么总要习惯性待在空荡荡的屋子里。
监控还没来得及装，两室一厅的出租房里只有自已，拉上窗帘干什么，甚至离开家门，没有人知道的。
遇到突击检查，撒个谎不就好了。
你不是最擅长的吗？
挂断了电话。
许摇春长久以来第一次等着妈妈挂掉自已的电话，没有找空隙说自已有事溜，没有说自已要上厕所跑。
是对方挂掉的电话。
说了什么补课老师姓王，说了不用发截图了好好学习，说了让自已去菜市场买点菜做饭吃，少吃外卖。
还说，旧工作剩的东西多，等交接等了好久公司还没找到新人，估计还要个三四天，把这个项目做完主要流程，才能离开来北容。
许摇春手臂缓缓放下，“谢谢。”
她对江风亦说。
扫完付款码又从购物袋里掏出瓶饮料，冰可乐，递给了他。
“真的很感谢。”
江风亦没收，说了句：“没事，举手之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