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毫无人气，角落还摆着一堆纸箱，是当时从北容寄回来的，她只拆开找了有用的东西，其它的一点也不想动，就扔在那里。
跟个摆饰一样，快递站风格？
江风亦把许摇春扶到沙发边，等她坐了下去，才环顾四周，“家里没有药酒？”
他猜，用坚定的口吻。
许摇春点点头，“用不着。”
“这不就用上了？”江风亦胳膊伸直，搭着的外套滑落到沙发扶手上，有一点挨地，他没管，反正晚上回家就要洗了。
“用不着。”许摇春强调。
是另一层意思。
“敷药酒好得快，”江风亦把她的话当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径直走到玄关，手指绕着钥匙环甩了甩，“我去买药酒，你还有什么其他要买的，一并说了。”
许摇春叹口气，“硫磺皂。”
她喜欢用硫磺皂洗内衣裤，感觉更干净一点，可来了之后，先是忘了，后是没时间，换下来的贴身衣物都攒了不少。
“行。”江风亦点头。
看到他离去的身影，许摇春有一瞬间觉得身心都舒畅，刚刚打架前紧绷起来的心神终于可以放松。
她不排斥江风亦来她家。
她只是不想面对对方来她家之后会发生的事。
那晚的电话，隔天的报警，迄今为止仍没有挑明但各自不言而喻的相熟。
还有从前。
离开南朔那天，有场和昨日高度雷同、涉嫌抄袭的暴雨，大颗雨珠接二连三打下，像公园大爷两根鞭子抽八个陀螺，连轴转发出“啪啪”的撕裂空气声。
父母不在家，她总是懒到极致，恨不得整个轮椅做代步工具，除了上下轮椅和蹲厕所不浪费一点儿力气。
那天，许摇春一改往日懒散。
她穿了件有白色碎花的棉布裙子，裙子上没有褶皱，是她学着许母的样子自已悄悄熨的。站在落地镜前，对着镜子编了两个麻花辫搭在胸前。
她吊着发尾看了看，皱着眉尖，小小的脸上大大的愁，好像外面的雨积起洪涝，她快要溺水。待视线看到桌子上的浅绿蝴蝶结样式的小夹子，她才舒展开来，扬起微笑，把夹子夹上去，遮住发尾黑色无味的皮筋。
一切都弄完，她又对着镜子转来转去，左扭右看，感觉完美，才踩着黑色小皮鞋哒哒地跑到门口。
关上门，撑起伞，走路小心翼翼，怕鞋子变脏，那样就不好看了。
结果……
许摇春没再继续下去，因为接下来的回忆那简直就是早上心情美美的准备吃饭最后被人硬塞了一口粑粑的生理性厌恶。
许摇春撑着扶手站起，一瘸一拐的给自已倒了杯水，缓解了口腔的不适，她才瘫进柔软的沙发里。
玻璃杯装着水摆在茶几边缘。
许摇春睡了过去。
–
才叔的店百分之九十的概率没开门，江风亦肯定不会傻傻的去赌那百分之十，他出了巷口随便找了家药店和超市，买完东西一刻不停赶了回去。
打开门，迫不及待地说：“我回来了!”
高扬的声调在看到熟睡的许摇春那刻陡然降了八个度，只余一口气，蹑手蹑脚关上门，悄步踱过去，“真睡着了？”
许摇春没有反应，只有怀里的抱枕因为睡着手臂卸力，慢慢滑出。脑袋歪在沙发靠背上，软乎的脸陷下去一块。
江风亦把买的药水拿出来，回忆了下药店老板的叮嘱，席地坐到许摇春脚边，轻轻掀起裤腿，漏出脚踝。
他先喷了红色药剂，按了一下，冰凉凉的雾水落到皮肤上激起一片震颤，但终归还是没醒。
江风亦这才又喷了几下，快准轻，然后撕开退烧贴粘了上去。
药店老板说要冰敷，但看许摇春家里客厅这光景，冰块？冰箱有打开就不错了。
他为了万无一失买了退烧贴回来。
正巧许摇春睡着，就算有冰块也敷不了。
退烧贴不太粘，越靠近边边越是难贴，更何况是不平整的脚踝处，贴一圈更加艰难。
边缘剥落，江风亦稍微重了点力摁下去。
下一秒，视线前只有白白的屋顶。
许摇春是浅眠，就这么一会儿，心里还憋着事儿，再怎么心大也不能睡得跟千年木乃伊一样不清醒吧。
察觉到脚踝有浅淡凉意，她只以为是身体又出bug了，总在极热的时候感到冷，在极冷的时候感到热，便没太在意，随意在脑子里一骨碌就算思考过。
直到带着重量的凉意覆盖在脚踝处，她才察觉不对，没睁开眼就对着第六感的大致方向踹过去。
触碰到坚硬锁骨的时候，她还以为不小心踹到了桌子，以为是自已的脚踝贴上桌子才产生的凉意。
睁开眼，她迷茫，“你怎么倒在地上？”
江风亦手撑在身后，指着还未收回的作案工具说：“你猜？”
许摇春尴尬：“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的话，”江风亦拍拍手，说出老套的话，“那还要警察有什么用？”
模仿的台湾腔不伦不类，但很机车。
“是你自已不知道在干什么？我以为——”
“以为什么？以为有人在骚扰你？”江风亦坐直身子，捞起药水和盖子盖好，塞回袋子里，“我只是在给你敷药。”
许摇春低头看了看脚踝上白里透蓝的退烧贴，“你可以等我醒了再弄，而且，你放在这里我可以自已弄!你可以叫醒我。”
江风亦“哼”笑一声，“所以说，好心当成驴肝肺喽？”
“……没有，”许摇春捡起抱枕放到一边，“我不是给你道歉了吗？”
“道歉有用的——”
“闭嘴!别再说这句话了。”
“好好好，”江风亦听话，乖乖的换了另一句说：“你道歉只有三个字，倒打一耙的话可是多了好几倍。”
“怎么算？”江风亦凑过去，闯进许摇春射向下的视线里，仰头看她，扑朔朔的眼睫毛下眸子转动，就是不落在他身上。
江风亦笑，“而且，你为什么不看我呢？道歉也不看，你不会是——”
“心虚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