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摇春到班的时候，班上的人已经齐了，班主任正站在讲台讲话，位置离后门近，门没关，她直接一屁股坐到自已位置上。
江风亦又是一副昏昏沉沉的模样，黑眼圈比前两天重，在白净的皮肤上显得更黑，像雪中炭。
也不知道这人干什么了，一天天净睡觉去了。
“你早上吃饭了吗？”江风亦问。
“有事？”许摇春跳了一步回答。
江风亦又拉回去，“没事，就问问，感觉你好像没吃饭，我好奇。”
“又没吃你家早饭。”
“祖国就是我家，我家就是祖国，一粒米，一撮面都是我家的……”他顿了顿，刨根问底，“到底吃了没？”
“没吃，”许摇春歪头看他，“怎么你家要赈灾救济我？”
江风亦是真没睡醒，说话不过脑子全凭意识，“祖国强大，谁都不能饿着，你明天帮我带饭吧，给你两份的钱，嗯？”
许摇春狠狠抿下嘴唇，眼睛眯下透出无奈，“我自已都不吃我给你带？”
江风亦爬到桌子上，露出半张脸在臂弯外，说：“学校的饭真的很难吃。”
说完，点点在桌角搁置的预制包子，只咬了一口就被抛弃，可想而知的令人难以下咽。
你确定不是你挑食？
许摇春拒绝，“找别人去。”
“……没人帮我带……”说得可怜兮兮，好像真是那么回事。
但，刘子冯立马拆台，几近阿谀谄媚的口吻，“嘿嘿江哥，我可以给你带，反正我也要给小安买饭，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只要——你借我作业抄就行？”
江风亦没什么力气，还是一脚踹了过去，就是软绵绵的，刘子冯都察觉到自已的爱凳被人欺负，双手合十，都开始求神拜佛，求爷爷告奶奶了，“哎呦江哥，求求你了。”
许摇春也帮着劝，实则是火上浇油，“这不是有人帮你买？你还不愿意……”
挑死了。
江风亦醒过点神，“我什么时候没让你抄作业了？滚一边儿去，没你的事。”
刘子冯：“我那不是什么都不敢只拿报酬有点心虚嘛。”
“滚滚滚，”刘子冯扭过身，恰好跟王守愚对上视线，缩了缩肩膀，江风亦避了会儿，才又开口，“帮不帮吧？”
别说语气一点威胁的意味都没有，就算是有，许摇春也拒绝，早起打咩。
“不帮。”
“昨天说帮你记笔记的报酬，”江风亦坐直，“就这个了，帮我买早餐，两人份的。”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教室里的吵闹声却大了起来，王守愚走了。对比之下，更显得凄清。
许摇春是真的凄凄惨惨戚戚。
“我拒绝。”她严词正色。
睡眠时间不能被压缩，哪怕是学习也不能侵占她的睡眠时间，更何况，许摇春自认为还是了解那么一点点江风亦的边儿的。
江风亦轻啧了声，像整个人被摁进泥坑里裹成个巧克力人后又被塞进冷冻冰柜塑型的难受，却又因为始作俑者而不得反抗。
他压抑着，接着问，“你今早怎么来这么晚？”
“下雨了，没看见吗？”
江风亦瞥向窗外，他当然看见了，刚才冒雨从宿舍奔到食堂把他外套整个淋湿，之前的朋友瞅见，还笑他是不是刚从洗衣机里钻出来。
这会儿嘀嗒着水的外套被他扔在桌子下边的收纳框里，原是用来装书的，他挪出空，当脏衣篓兼蓄水池了。
脚尖抵到收纳筐，亚克力材质很硬的触感，他说：“下雨你也会正常到的。”
之前。
许摇春愣住，这好像是重逢以来第一句，跟从前有关的话语，是从前的记忆在此刻的呈现。
雨天，也会正常到的。
许摇春默念了这句话，低头，眼皮拦下眸色的溢出，“你怎么敢肯定……”
“凭我的聪明才智。”江风亦突兀地嘴贫，想要岔开点什么。
但他打小就不怎么会转移话题，生硬得很，直接把筷子掰断一分为二的生硬。
许摇春笑笑，“人是会变的。”
江风亦没再接话，双唇紧闭一直到开学典礼开始。因为下雨，但又不能继续一直往后推得更远，校领导们临时决定，就这么开。
当然，不是让学生们去操场上淋雨，毕竟他们再不做人也是需要伪装一下的，给每个班分配几个名额，去礼堂开。
主要的他们学校不禁手机……万一被拍下发布到网上………
学校里的广播比高铁上的还要不清晰，呜呜哝哝，每个人讲话都在嘴里塞了棉花，在面前糊了假水似的。
许摇春没听，只在学生会来拍照片的时候装模作样了一会儿。
江风亦正在讲话。
是春风温和穿过黑夜染了凛冽风雪。
沾了点滴雨意。
开学典礼后，新学期算是正式开始，日子也过得飞快，在日复一日的照常学习、照常崩溃又重构中，大家终于迎来一个好消息。
王守愚也高兴，“新学期新气象，意味着崭新的开始，我们又踏上另一条跑道的起点，所以——”他吊足大家的胃口，不用看会议笔记，“这周跟暑假补习一样，双休!”
“喔喔喔喔喔喔喔!”有人公鸡打鸣。
“鹅鹅鹅鹅鹅鹅鹅鹅鹅鹅!”有人学大鹅。
“呜呼!领导英明!”有人拍马屁。
……
“不会后面有什么坑等着我们吧……？”有人谨慎。
“哈哈哈哈哈，”王守愚笑出声，夸他，“小心驶得万年船，你估计能开一亿年。”
这话，“我靠，真有诈？？!”
“我就知道学校没有那么好心？什么双休，明明是休了你的命，休了我的命啊呜呜呜呜。”
“不会这学期以后周日下午不放假了吧？？!”
“哈啊？!”
王守愚抬手，手心向下压了压，眼神示意不要嚎叫，“不用担心，用不着你们补回来，而且比上课轻松。”
“只是要你们在高一军训后，跟着军训两天而已，大家记住哈，我走了。”
溜得飞快，徒留一室猿猴鸣不停，比窗外的雨聒噪多了。江风亦撑着脑袋想。
难得的，他一直没睡。
许摇春听完班主任的话就打开手机上拍的课表看。
周五最后一节她没记错的话，体育课。
呜呼。
有点爽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