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谈过
他们在派出所门口分道扬镳时，郭姯要回家，徐老师和柳旌要回学校。
这一回，徐老师不再询问江老师的去向，她已经默认江老师是要和郭老师一块儿行动的。
徐老师私下偷问柳旌，“郭老师和江老师是什么关系？”
柳旌眨眨眼，“不知道呀。”
挽住她手的徐老师紧一紧力道，打趣说：“你这鬼机灵你会不知道？快跟我说说你们学生间都怎么说的？免得我下回再出洋相，不知不觉做了电灯泡。”
柳旌抿着嘴笑，“也没说什么，就是说郭老师和江老师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徐老师问：“他们又没私下和郭老师江老师接触，怎么看出这些猫腻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柳旌反问：“江老师不是结婚了吗？”
徐老师直截了当地拆穿，“那是伪装术！你没看自从郭老师来了，他就不戴他那戒指了吗？”
遇上台阶，柳旌接过徐老师的包，边扶她边说：“最早是那几个天天偷拍江老师的人传出来的，说江老师看郭老师的眼神不清白，两个人cp感十足。”
“什么感？”徐老师又觉得自已被时代狠狠落下了。
“cp感，”柳旌耐心解释，“英文couple的简称，就是情侣感。”
“哦，那倒是。”徐老师恍然大悟，“今天郭老师手指受伤，江老师那紧张劲儿，恨不能替她受罪，还说酒精会疼，我孙子摔破皮我拿酒精给他涂也不见怎么样啊……”
“那您下回还是拿碘伏吧。”
“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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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读雪确实是和郭姯一道走的，却没马上送她回家，而是拐弯去了医院急诊科治一治她那手指甲了。
大拇指指甲和周围皮肤均有外伤，甲下血肿已经微微变色，明早大概率会变成可怖的模样。护士重新清洁伤口时，郭姯咬紧牙关忍耐，看得江读雪整颗心几乎要被捣碎。
好在涂抹药膏并包扎上纱布后，疼痛减轻了许多。
去药房拿药时，郭姯有些累，迅速占了候诊椅上的空位，半趴着，侧脸支在手臂上，笑眯眯看向一回头就找不着她的江读雪。
江读雪无奈地笑。
他一直想找机会问清楚郭姯在徐老师家失态受伤的原委，但郭姯这种人不愿主动交代时，既如蚌壳紧闭，又如泥鳅滑脱。
他束手无策，总不能把人摁住严刑逼供。
江读雪独自去排号取药，也接到了薛文的电话。薛文在江读雪面前规矩许多，不敢撒娇，一本正经地邀请他参加今晚7点在芙蓉大酒店的谢师宴。
江读雪说：“不去。”
薛文毫不犹豫地答：“好。”
“……”江读雪说：“我听出来了。”
薛文说：“……我什么都没说啊。”
江读雪说：“如果是郭姯说不去呢？”
薛文像条鱼，一钓就上钩，“啊？”短短一个字，说不清道不尽的怅然若失。
江读雪说：“薛文，在古代你这个年纪孩子说不定已经满地乱爬了，你自已要心里有数。”
薛文问：“……什么数？”
电话被冷酷无情的江老师挂断了。
江读雪走出药房，迎到郭姯遥遥而专注的视线时，举手晃一晃药袋，示意她可以走了。郭姯微抬受伤的手，从鼎沸忙碌的人群中疾步回到江读雪面前，仰头冲他笑一笑，“江老师辛苦了，谢谢江老师。”
江读雪又有些按捺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更想伸手搂一搂她，好似那是多么顺理成章的事。
但他没有动，只是与郭姯并肩着，如常走出医院大厅。
“晚上什么安排？”他问。
郭姯答：“薛文家不是请我们吃饭吗？你要去吗？”
“去。”
郭姯笑道：“芙蓉大酒店是我最喜欢的海鲜酒店。”
江读雪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有些惊讶，“他家的海鲜是不错，但比他家好的也有不少。”
“它是南城最早的海鲜大酒楼，比当时同档位的海鲜餐馆要贵一点，饶是这样也门庭若市，后来有了钱，才扩张成大酒店，成为南城老牌的五星级酒店之一。”郭姯边走边闲聊，“三四十年前，能在芙蓉大酒店办酒席，那绝对是南城人心中至高无上的荣耀。”
那会儿郭姯并未出生，却煞有介事地谈这样的旧事。
江读雪机敏地问：“你父母就是在那儿办婚礼的吗？”
“对啊。”郭姯轻快地答，“我爸爸只是一名普通教师，以他的身份地位和经济实力根本不可能在当时的芙蓉大酒店办婚礼，好在他有个学生的父亲当时正好任职酒店餐饮部的经理，想办法帮他拿到了内部折扣价。”
“就算是内部折扣价，整场婚礼办下来，价格也不菲。”
“嗯，”郭姯说：“但是我妈妈想要这样的婚礼。”
江读雪从郭姯这儿听过不少她妈妈的事，从郭父去世后她二婚，再到新家庭里弟弟妹妹相继出生，郭姯在新家庭里备受冷落，等到上了大学，更是再无联系。江读雪很清楚，郭姯少时有较严重的社恐，宁愿沉沦在网络里，也不愿意面对现实生活，她妈妈是最大的原因。
“我那会儿天天和你哭诉她对我不公平，”郭姯笑起来，包着纱布的拇指在下颌上挠了挠，“后来见多识广，我再也没和任何人说起过她了。”
江读雪问：“为什么不说？”
“没必要。”郭姯说：“也没遇上能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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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谢师宴还早，郭姯得回一趟公司，邀请江读雪一道上楼。
他们公司在市区写字楼里租了三层，临近下班，写字楼里来来往往，郭姯与江读雪外形出众，沿途收获许多好奇视线，以至于他们前脚踏进办公室，小助理后脚就闻讯赶来，满面春风藏都藏不住，“我听说熔姐你领了一个大帅哥回来，我一猜就是江老师。江老师你想喝什么？我们这儿什么都有，实在没有我也能立刻给你买回来。”
郭姯被她的殷勤逗笑，“我得和刘总她们开个会，你帮我照顾好江老师，顺便帮我找一套适合参加谢师宴的衣服，端庄而不隆重。”
小助理比了个ok手势。
郭姯看向江读雪，“把这儿当成你自已的……办公室。”
江读雪颔首。
郭姯拿起手机，接过小助理递来的文件夹，又看一眼江读雪，这才出门。
小助理邀请江读雪在沙发上坐下，模仿起侍应生，鞠躬笑问：“小江老师，想喝什么？”
“不了，你去忙吧。”
小助理却没立即消失，“小江老师，晚上的谢师宴，你和熔姐一起去的吧。那要不要我也给你搞一套和她特别般配的行头？”
江读雪平日只穿运动服，对小助理的“明示”视若无睹。
小助理和江读雪有过相处经验，知道他外冷内热，便死缠烂打追问：“小江老师，今天我走后，你们一直在一起，是吗？”
江读雪无奈道：“你到底想问什么？”
“《甄嬛传》里的苏公公你知道吧？打小跟着四大爷的，这么深厚的主仆情意在皇帝老爷跟前还得谨小慎微察颜观色，稍有不对就得去慎刑司受苦，我当然不是说我熔姐是四大爷那种刻薄寡恩的领导，但是我们职场牛马肯定得摆正态度……”
江读雪一个头两个大，“你到底想问什……”
小助理飞快问：“你跟熔姐到底什么关系？过去，现在，未来！曾经有过的，即将拥有的，全都给我交代清楚！不得隐瞒！”
江读雪挑了下眉毛。
小助理心口错乱两拍，吓得捂住眼睛，“别给我使美男计！干我们这一行的，俊男靓女见多了！就你们俩这整天同进同出的，外头都传疯啦！最早那个没头男就是你吧。”
江读雪纳闷地问：“什么没头男？”
小助理从手指缝里窥探他，“没头男和背锅女啊，在你们学校停车场被偷拍的照片啊！但凡知道你的，没有不能从那张马赛克里认出你的！熔姐说你们认识很久了，她长那样，你长这样，但凡读过一两篇言情小说的都不会觉得你们之间没点猫腻，但我又不好问她。”
“你不好问她，却跑来问我？”江读雪说：“我们之间很熟吗？”
“她是我老板，也是我亲姐，既是我的经济靠山，又是我的精神支柱，我要是瞎打听伤了她的心怎么办？”小助理说：“你看着就挺强壮的，胸口多两个窟窿也死不了。”
江读雪终于笑了。
像是被逗笑了。
小助理说：“说真的，江老师，你别听信外头对网红美女们的偏见，熔姐真的洁身自好，虽然追她的人能从南城东站排到西站，但她从来没有谈过恋爱……”
“谈过的。”江读雪突然说。
小助理怔住，“啊？”
江读雪又说：“和我。”
“啊？”小助理惊讶几秒后，视死如归地抠重点，“……你说的是谈‘过’？”
这个“过”就相当的意味深长。
她忐忑地问：“……那……眼下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