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相亲
郭姯离开菁才后，回了一趟南大。
她与南城大学教育学院心理与发展科学系主任约定好，薛文一事有任何进展都将告知，故而针对近期情况，她整理了一份报告，在办公室里向主任请教。
主任仔细阅后报告，赞叹道：“小郭，虽说你已经远离学术很多年，但你写的材料，精简务实，观点明确，比我大多数学生都更优秀，所以说人不可貌相，更不可以职业论短长，这位薛文同学能遇见你，着实幸运。”
郭姯谦虚地笑一笑，问主任后续重点该放在哪里？
“虽说他已经基本重回社会，但我们最终目标是让一个学生回归校园，继续完成他的学业，为他的未来人生奠定良好基础。”主任说：“在你已经与他建立信任关系，提供心理支持，并逐步完成你们制定的小目标后，我们可以着手培养他有效地管理时间和情绪的能力，重建自信，寻回学习动力和目标。你一直强调，薛文自身对学习始终抱有极大兴趣，我也是这样认为的，他本质是好学勤勉的，单从课业成绩来判断他行不行，这太狭隘了。”
“是的。”郭姯说：“但他是学生，就逃不过被课业成绩来评判的束缚，这种束缚来自外部，也来自他内心，所以他痛苦。为此，我计划在适当的时机为他引入合适的学习资源，帮助他提高学习成绩，获得更大的自尊、自信和自爱。”
主任意味深长地看着郭姯，“你有过相似的痛苦吗？他能相信你的感同身受吗？”
“不能，”郭姯说：“他说我是学霸，他是学渣，学霸不可能理解学渣学不明白的痛苦。”
或许是和主任的相处让郭姯仿若重回学生时代，她成熟稳重的脸上竟也悄悄露出孩子气的小表情，不屑的，吐槽的，像在说，学霸不懂学渣为什么学不明白，怪我咯？
主任为郭姯脸上真实的情绪朗声而笑。
郭姯反应过来，也跟着不好意思地微微笑。
“刚刚你站在门口等我时，看起来心事重重，我还以为薛文这事进展不顺利，如今再看，是有别的什么难题吗？”即便从没教过郭姯，主任也自觉担起师长的责任，想要关心好友家“离经叛道”的学生，“世上无难事，你说出来，我帮你一起琢磨。”
郭姯起先说没有难事，只是最近奔波，人显得无精打采而已。
为了证明自已很好，她不自觉地挺直腰背，漂亮的脸上又戴起完美无瑕的面具。
“没事就好，”主任和蔼地看着她，“实不相瞒，倒是我有一件棘手的事必须麻烦你。”
郭姯客客气气地说：“您请说。”
“我那天见了你后，回家一说，我太太就托我向你介绍个青年才俊，自家亲戚，知根知底，是你的粉丝，非常喜欢你，把你夸得十全十美，很愿意与你进一步接触。”主任转身要去翻自已的书桌，“我这儿还有他的照片，是个帅小伙，给你看……”
郭姯忙说：“不必了老师！”
主任说：“他是真想和你见一面，隔三差五向我打听，但是没你同意，也不敢贸然打扰……”
郭姯一再摆手，“老师，不必麻烦了，老师……老师！”
主任终于停下翻找的手，重新面对郭姯，用一双洞察人心的眼，温和地看向她。
郭姯尴尬道：“对不起，但我确实不想。”
主任问：“从前是不敢，现在是不想，那未来呢？”
“从前不敢”四个字说得耐人寻味，郭姯立刻明白了。
主任也坦诚道：“我和你老师聊过你，她很担心你，说你学生时代很孤僻，尤其害怕异性接触，现在也这样吗？”
“现在不了。”郭姯微笑，年少一直认为天崩地裂的事如今再看只觉不值一提，“我都这么大了。”
她确实在笑，可是又笑得太内敛，显得没那么开心。
主任是位惧内，下了军令状本该多劝两句，可看郭姯神色，知道这话题得无疾而终。
他和郭姯此前并无交集，也看得出她骨子里拒人于千里之外，哪怕处事再周到，为人再热络。
她说长大就好了的事，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好了。
门外有学生敲门找主任，郭姯借故起身，说她先回去了。
主任送她到走廊，心里清楚，今天这一唐突，郭姯未来一定会疏远自已。他有点懊悔，想说点什么，却听郭姯说：“您那位亲戚，他只是认识网络上的我，而网络上的我，是经过剪辑后的碎片化的我……”
她顿住，没有把话说完。
因为她突然想起，这话最早是蓑笠翁和她说的。
他说，网络上的每个人，都被自我剪辑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