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雨是被苦醒的,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往嘴里灌,下意识抬起手推了推。
“啪~”
瓷器坠落地面,碎成几瓣的清脆声音,夹杂一声男人的咒骂声。
绪风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药渍,骂骂咧咧中发现沐雨已经醒了过来,顿时噤住声,有些高兴道:“你醒了啊。”
醒了就可以自已喝药了,上午喂了许久也没喂进一点,向有经验的嬷嬷取经后,绪风尝试着拿着柄木勺支开沐雨的牙关,好不容易灌进去一点,还没来得及高兴,碗就被沐雨掀翻了。
绪风赶快吩咐下人重新端来一碗汤药,扭过头,沐雨已经侧起身子朝着另一边睡去了,压根不打算理人的样子。
刚刚那一推,药碗里的汤汁多多少少也翻了些在沐雨的身上,绪风问道:“沐雨,你要不要换件衣服?”
望着眼前沉默不语的单薄背影,绪风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还是等药来了再叫起来吧,喝完药再顺便让他把衣服换了。
下人很快再次端来了一碗,绪风喊了几次,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一点反应,无奈只好直接上手将装聋作哑的沐雨扳正过来:“总是装聋作哑,跟你说话听到没?”
好歹是个大人了,讲也不听,绪风有点烦,索性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总算是知道为什么每次殿下都忍不住直接上手了,因为跟他讲,他不会好好听你的。
软绵绵的身子轻得不像话,绪风怔了怔,这家伙看起来没有二两肉,实际上也真的是很轻,肿起的右颊上了药,已经好了许多,没那么吓人了,只剩几道微微浮起的指痕,看着我见犹怜的,这么小的脸,殿下也真是的,扇这么大力,不怕直接把他的头打下来吗?
绪风将沐雨的手提起,把药碗塞进他的手里,有点不敢放手:“自已拿着碗喝。”
强制性的语气,沐雨听着就来气,这两主仆都不是好东西,总是在逼迫自已。
削瘦的手指毫无力道,见沐雨压根没打算端着碗,绪风只好自已端着碗,抬头对上沐雨冷漠的眼神,瞬间来气:“沐雨,你这人真是不知好歹,药都给你端到手里了……”
骂到了一半,面前的人再次无骨猫一样滑了下去,绪风赶忙抓住他的肩膀:“不是跟你说了要喝药吗?你还睡?”
沐雨冷冷瞥了一眼:“滚。”
这个样子应该是不会喝了,考虑了一下要不要强灌,想了想还是决定算了,等晚一点殿下应该就回来了:“变成这副模样,你就纯属活该!”
活该,我他么招谁惹谁了,我活该!沐雨被他气得不轻,胸口剧烈起伏着,手脚皆是无力,也打不赢他,最终还是作罢。
凶狠的眼神,双眸瞪得圆圆的,就在绪风以为沐雨会动手的时候,对方也只是眼眸微垂又躺了下去,红红的眼睛,你以为他是一匹咬人的恶狼,但其实就是只委屈的兔子。
领口脏兮兮的又躺了下去,绪风皱眉道:“你好歹把衣服换一下,再睡。”
沐雨低头看了一眼,难怪胸口湿沤沤的,原来是湿了,新的衣服下人放在了身后,难闻的味道还是让沐雨不情愿地爬了起来。
半长的头发捋到一边,清瘦的身躯上面布满淤青,斑驳的咬痕随处可见,看得人触目惊心,绪风撇过脸去,这人还真是瘦,几乎就剩一张皮了,刚刚还觉得问题不大,只能算是一点小病,但现在看来,就这副嶙峋的身躯,这病也不算轻,大概率拖严重了,还是会威胁生命的。
趁着换衣服,人还没有躺下去的间隙,绪风上去劝说道:“沐雨,你最好把药喝了,不然病加重了,治起来会很麻烦。”
唠唠叨叨的,现在还带着教育的口吻,沐雨真挺烦他的,这感觉似曾相识,系好衣服的绳结后,沐雨终于想起来像谁了,像最早时候的慕泽言,也是跟他一样,说话冷嘲热讽的。
想到慕泽言,沐雨担忧地问道:“你们殿下,没有为难我朋友吧?”
绪风无语道:“我们殿下又不是暴君,他没做错事,自然不会拿他怎么样。”
换上一身粉色的衣袍以后,沐雨的背看起来没那么削瘦了,想到刚刚看到的惨状,绪风提醒道:“沐雨,殿下的性子很温和,你多顺着点他,他肯定不会再对你动手。”
先前不是骗钱就是逛青楼,一点好的念想都不给人留,好印象就是这样一点一点败光的,就这副劣迹斑斑的品性,潇北尘能吃得下沐雨,绪风都觉得挺意外的,毕竟又不是没看过美人。
“你还记得,你在集市上给过殿下一个橘子吗?殿下真的是开心了好几天。”绪风记得很清楚,虽然只是只廉价的橘子,但是殿下常常盯着那只橘子走神,算是睹物思人,后来在水果摊听到橘子是买给云清河的以后,当场就砸烂了。
“还有你别单独去王妃的院子,叶尚的死归咎到底,跟你脱不了关系,那是王妃一母同胞的亲弟弟,王妃身边的高手可不少。”绪风想了想,补充道:“不过,殿下一直强调是云清河杀的,但你们毕竟都是暗夜的,多半对你也不会客气。”
那人明明是咎由自取,沐雨嫌烦拉起被子盖住脑袋。
再次醒来,天已经黑了,饥肠辘辘的,却没什么胃口,绪风看着满脸烧得通红的沐雨,有些着急,殿下怎么还没回来,大夫说那处很严重,需要多上几次药。
见他捧着碗粥,无精打采地喝着,这种感觉就像是一朵生机盎然的花,过了一夜,好端端的忽然就蔫了。
不管他喝不喝,绪风还是让人帮他熬了药,没好气道:“你为什么不喝药?别跟我说你是怕苦。”
喝好了,又让人白白糟蹋?说不定病着,潇北尘还会放过自已,就像之前一样。
鉴于白天沐雨提起过慕泽言,绪风决定把他叫过来,说不定就喝了呢。
大半夜的时候,潇北尘过来帮着沐雨上了一次药,大清早又匆匆出门了。
另外一天,慕泽言刚准备给云清河他们送饭,听到皓王府传召,吓得腿一软,不会又是兴师问罪吧。
慕泽言都做好了跪得膝盖疼的准备,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皓王府,绪风见他一副战战兢兢,做贼一样,无语道:“不是殿下传你。”
那就好,心很虚,还以为云清河的事,被潇北尘知道了呢。
刚放下一颗悬着的心,进门后又被沐雨半死不活的样子吓到,一袭粉色衣袍的他,蜷在被子里,真的好像一只脆弱的小粉猪。
慕泽言看他烧的稀里糊涂,端碗的力气都没,打算端着碗喂他,没想到之前没实现的事,现在反而实现了,不禁感叹世事无常。
一个大男人喝药还要喂,绪风看得直摇头,慕泽言看他走出门去,赶忙凑到沐雨耳边道:“这两天,云清河情况好了很多,你再坚持一下。”
又不是情人关系,被慕泽言喂着,确实挺奇怪的,沐雨伸出双手捧过碗,迷糊道:“他为什么突然伤那么重?”
慕泽言嘘唏道:“还不是因为担心你,才怒急攻心,走火入魔的。”
闭关之前,他是千叮嘱万嘱咐过不要乱跑,可自已还是没听他的话,跑去玉石山凑热闹,才被抓住了。
慕泽言有些恨铁不成钢道:“你真是够可以的,都已经离开天御城了,明知玉石山是皓王殿下的产业,你还跑去自投罗网。”
“我哪知道。”沐雨一脸无辜道:“是凌辰之要去看他的偶像枉一行,我们才被抓的。”
难怪礼清风会出现在那里,还以为他是去撞运气寻宝的呢,果然还是把他想低级了,搞半天人家是去巡视自家徒弟产业的。
“偶像是什么意思?”慕泽言不理解道。
“就是仰慕的对象!”沐雨捧着碗恹恹道,这回凌辰之可把自已害惨了,遭老大的罪了。
慕泽言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那家伙运气挺好的,奄奄一息还被他偶像救了!”
他这一波操作,属实把三人都坑惨了,沐雨叹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他倒是好得很,早就能够行动自如了。”与其担心别人还不如担心你自已,慕泽言郁闷道:“下回,像这种危机关头,你得先保全你自已,可不能再为别人冒险了。”
慕泽言明显是为自已生凌辰之的气,沐雨有些感动,调侃道:“我的意思是,捅了这么大的篓子,云清河没把他打残吧?”
慕泽言怒极反笑道:“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要不是看凌辰之昏迷了好多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回去通风报信,云清河确实是想废了他。
窃窃私语不断,这两人真能叨,绪风推门进去,看沐雨精神好了许多,赶客道:“你可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