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槽!”
戴明猛的从床上坐起,头盔一摘,也没心情重连,立刻就要上论坛把视频发上去,然后@一手策划,化身键盘钢琴家,把毕生所学通通付诸于键。
他刚坐在电脑桌前,屏幕就自动亮起,人脸识别解锁。
紧接着就是一阵连续的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是通讯软件“迁迁”上,苏东发来的消息:
“还有十五分钟开服了,先进去等着吧”
“进去捏捏脸什么的,可以的话把职业选了”
“喂喂?人呢?”
“你准备起个啥名儿?”
“摩西摩西?你不会已经进去了吧?”
“狗登西不讲义气!忘恩负义!枉为人子啊!”
垃圾信息,无视之。
接着看论坛。
登录千影科技的账户,同步“幻界”游戏,找到死亡回放,下载至本地。
戴明正准备往上发呢,突然,论坛顶部又刷出来一个帖子,标题为:苔木林偶遇离谱骷髅,瞬移甩狙强如怪物,拼尽全力无法战胜。坐标[0119,3032,0094]。建议避开。
发帖人ID“夜风袭人”,帖子内容一个字都没有,就只有一条视频。
这也是一段死亡回放,对手正是那个输出爆高的骷髅头。画面中,夜风袭人遇敌第一时间就进入了战斗状态,完全没有如戴明和崩山怀着侥幸心理,先有的没的聊两句那种闲暇。
他右手从腰间飞镖袋上一抹,六枚暗器就捏在了手里,三支是锥子形的飞镖,三支是尾部有环,穿一布条的飞刀。
紧接着,不知他做了什么动作,一支锥子和两支飞刀就到了左手,然后右手那三支几乎不分先后的射了出去,一支直奔敌人躯干,剩下两支瞄准的是右肩和左腿。
“嚯!靓招!”戴明看的眼前一亮。
因为家庭原因,他对这类练家子的出手较为敏感。
戴明出身武学世家。虽然家学渊源,自身悟性也强,但他向来人懒成精,不愿锻炼,久而久之就成为了一个只有眼光和嘴皮子的键盘武道家。
毕竟现实中,迫于身体能力和物理法则的限制,戴明做不到的一些碉堡操作,总能在游戏里得到满足。这也是为什么之前那款动捕vr游戏里戴明能在公平场里抹去氪金差距的情况下打爆一切,长期盘踞榜一的缘故。
而这,还是在他仍然受到现实身体束缚的情况下。
如果要深究的话,就会发现,那个游戏天梯公平场前十,基本上都是出自武术世家或者“气境”以下的传武大佬,其中第四名还被爆出来过,本人居然是瀛国上个时代的剑圣,已经八十岁高龄,因为旧疾复发,导致跌下“气境”,才能够过上一把游戏瘾。
只不过他也是因为身体原因,不能长时间爆肝天梯,这才屈居第四……
好,上面只是闲话,咱看回视频本身——
只见那三把飞刀转眼间就到了骷髅头身前,只是跟戴明的遭遇一样,还未命中,那怪就已经瞬移消失了。
但夜风袭人并没有被那一堆负面状态套到,而是在看到敌人不见的瞬间就往右边一个翻滚,过程中视角随之乱转,让大部分观众直呼啥也看不清。
只有戴明能跟夜风袭人一样,在这一瞬间的视角乱飞中捕捉到了那一袭幽蓝法袍。
对方抬起的法杖明显因为这个翻滚而顿了一下,不得不稍微调整了一下朝向。但第二波飞刀已经来了。
让人难以相信,夜风袭人居然可以在那一个扭头中锁定敌人位置,并且在起身的同时精准掷出左手中的一支飞刀。甚至戴明还注意到他是用食指和中指夹住飞刀刀身,大拇指勾住飞刀尾部那个环,在丢出去的同时拇指发力,最终使得飞刀划过一个半圆的弧度飞向目标背后。
显然,这技巧的不科学程度跟特么枪斗术是一个水准的,都是拿牛老爷子的棺材板冲浪级别的离谱操作。
但现实怎么样不去说,游戏里就是可以,很显然这个夜风袭人也是在之前刷怪的时候试验了很多次才能做到这种技巧,当然也不排除这是一个姿势技能的可能性。
因为那把飞刀是画弧飞出,速度更慢,走的距离也更长,所以夜风袭人再次反手掷出的一支飞刺是后发先至来到敌人面前,其瞄准的是怪物抬起的右手手腕。
飞刺一瞬临体,迫不得已,骷髅头只能放下法杖,再次瞬移到夜风袭人背后,抬手准备释放攻击。
而夜风袭人显然也不准备就这么等死,虽然他手上只剩一支飞刀,但刚才画弧飞行打空的那支飞刀居然转了一圈飞到了他的面前!
于是,这位目前的全服第一盗贼身子一偏,眼疾手快伸出右手揪住路过飞刀尾巴上的红褐色布条,旋身蓄力后又一次将其掷向敌人,接着左手那支飞刀也是在“锵”的一声脆响中甩出。
在他做完这两个动作的时候,敌人也已经完成了攻击前的准备,还是老样子,那根短短法杖上的宝石一闪,一道雷光转瞬奔涌而出,把袭来的飞刀和正尝试做出闪避动作的夜风袭人一同吞没了。
视频右下角出现战斗信息:
——你承受了“雷电奔流”的攻击,受到1042点伤害。
——你已倒下了。
视频到这结束,戴明脑子里却还在自动回放着几个片段,并且拖动进度条又重新看了遍。
看完以后,他沉思良久,伸手摸上键盘在,一群“卧槽”、“楼主666”、“这狗策划不当人”之类的批话中回复道:
“楼主技术真心赞,为你打call!
“这边看视频发现几个点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一个是我发现这个怪每次瞬移基本上都是以你为中心,出现在你背后,距离也差不多,那是否可以在你攻击即将命中的瞬间,主动背对它来让这种瞬移规避无效化呢?
“还有关于怪物攻击抬手的问题,我发现这个怪输出很高,抬手也很快,等到它那个法杖闪光的时候去闪基本上已经来不及了,但是在那之前可以做一些小的位移来打断瞄准,下次建议试试走a打法。”
发出去没几秒,夜风袭人就回复了。
内容很简单:“我不准备继续去送死了。”
戴明坑人失败,气急败坏地一摔鼠标:“啊靠!怂逼!”
完事思索了一下,帖子也不想发了,戴明回头把地上的鼠标又捡回来放回原处,掏出手机拨了一个亲情短号——882。
嘟~嘟~嘟……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很好,很勤奋。”戴明把手机往面前一放,开始干等。
……
在一条僻静的巷子里,坐落着一处小院。
小院大门敞开,顶上牌匾书有“十圣派”三字。
在这院子的门边,靠墙放着一张本该被挂上最高处的牌匾。
这牌匾久经风雨,上面落满了灰,似乎放在这里已经有段时间了,也没见人偷。
斑驳痕迹之下,是掩不住的烫金大字。
“天下第一”。
院内有一条石板小路,蜿蜒穿过二十平见方的小菜园,直达一块水泥地和其上的房子。路边有个池塘,里头水的浑浊程度让人看着感觉好像养了鱼,又好像养不了。
总之院子本身没什么好形容的,就是个普普通通的院子,咱主要来说说住在院子里的这个人。
只见西边墙根那,站着一个中年男子。他赤膊着上身,身上肌肉分明。八块腹肌,虎背蜂腰,让人一看就感觉很有力量,但又不至于像健美运动员那样有很大的块头。
他一头黑发剪成跟戴明一样干净利落的板寸,赤脚站在那,双脚与肩同宽,双手持着一根大概一米五这么长的铁棍。铁棍弯曲如钓鱼竿,远端那头连着一个比两个人头还大的钢球,目测重量得有个八十来公斤吧,不一定准,但肯定不会更轻。
而他只是以拇指、食指、中指三指握住铁棍一端短短五六厘米长的一部分。
这人就这么站着,眼睛一直盯着那颗球,呼吸绵长,节奏奇特,不知道站了多久。
他倒也并非就只是呆站着,而是全身肌肉都有在随着呼吸律动,肩膀也时有沉浮,但唯独铁棍上那颗球,一直保持在一个高度。
他的呼吸有时是三秒一吸三秒一呼,有时候这个节奏间隔可以长到四十多秒去,让人打心底里疑惑这货肺活量该有多高。
滴答……滴答……
男人的汗珠砸在地面上,可以看到他身下那块石板很明显跟别的地方颜色不一样——他脚下附近颜色更深,是刚刚被汗珠打湿的。而再往外一圈的地方,则是一层白与黄间杂,混着尘土的盐霜。
不知是多久岁月练功留下来的。
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怎么爱你~都不嫌多……
一个石凳上,手机响了,是DJ版的《小苹果》。
男人斜了一眼,隔着老远就看见了来电人。
他也不搭理,只是继续站着。
没多久,手机就消停了,男人还是站着,直到体内又一个周天运行结束,才长长吁出一口气。
这十月份的天,不热不冷的很舒服,但这男人吁出的这口白色气体却楞是跟炊烟一样袅袅飘出墙头,缓缓散去。
轻轻把铁棍放下靠在墙上,男人走到水龙头边洗了洗手,随手拎起挂在一旁的粉红色毛巾擦擦脸,就走过去拾起手机,又打了回去。
嘟了一声就被接起,男人也不说别的,就:“喂?”
声音懒洋洋的,听上去不是很有中气,跟外表可以说是完全不相符。
“那啥,问您个事儿哈。”对头传来戴明略带点讨好的声音。
男人却不准备直接聊事,而是挑了挑眉道:“你打电话来,先不对我嘘寒问暖一番,直入正题就要说事,是觉得跟我多聊两句会很膈应吗?”
“那哪能呢!只不过我知道您老身体怎么都比我硬朗个几百倍,不是很有必要所以就跳过了~”
光是听着,男人就能想象的电话那头声音的主人该是怎样一副谄媚表情了:
“咱这电话都聊了三句了,你都没叫过我一声,我是谁啊?”
“您,爸……”对面的声音无比尴尬。
“哦哟,还记得自已有个爸啊?”男人挠了挠手肘,放下手机,打开了免提,语气清淡道:
“让我翻翻你上次打电话来是啥时候,嗯,六月三十号,三个多月前。那这三个月你好像办了不少事啊,之前让你照顾着点丫丫,结果这闺女都上大学了你都不知道跟家里说一声,你是不是觉得自已翅膀硬了,没我们也能生活得很好啊?”
“那个……没有的事~那段时间太忙了,把这事给忘了……我本意不也是为了给家里分忧嘛?您知道的!我最孝顺了!”
戴明一边心说老爸你去年还在问丫丫上几年级了,真要等你自已想起这茬,估计黄花菜都凉了。谁家当爹的连闺女上学的事都不上心啊?嘴上却不给老爸接着上纲上线的机会,直接问正事:
“问个事儿啊爸……”
“放。”
戴明就把自已遭遇那个不知名怪物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问:“要是换做您,这种情况要怎么应对?”
“方圆百米,一拳夷平……”
戴明满头暴汗的制止了武圣大人这数值拉满的发言:“别闹……我不是说现实……而且您知道的,我拳法不精,也懒得练,只会用刀……”
“你不是问我怎么应对吗?我就这么应对。”
“……您说笑了……”
“你觉得我做不到?”
“没……我……”戴明一时不知该如何吐槽,已经有点汗流浃背了。
“唉,你看你,这么点小事都不知道怎么应对。”电话对面传来一声恨铁不成钢的叹息。
“说白了,你就是缺少跟同辈人的切磋,别看游戏玩得不少,却没有多少转化成自已的东西,缺乏没有紧张感……”
接下来是一段字数约为八百的说教。
虽然知道戴煜进入状态以后基本上听不见别人说什么,在电话里,他也看不见自已的神态动作,但是戴明也还是一边“是是是,对的对的,还得是您有道理”,一边点头哈腰,露出恭顺的笑,把卑微的姿态做到了极点。
也是这些老生常谈的车轱辘话来来回回说多了也会腻,戴煜说了一阵也就不说了,而戴明也趁机就一些战斗上的细节发出提问。
父子二人一问一答,间或夹杂一些父亲对儿子的嘲讽和怒骂,愉快的度过了半个下午。
挂了电话后,戴明回味半晌,终于觉得自已又行了。
然后,他又一次将目光投向床上的游戏头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