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壮男子目光死死攫住那个少女，双眼圆睁，眼珠血红，嘴唇紧闭，脸腮咬的绷紧，表情绝望而又不甘。
宝玉早就留意到这男子，对他十分有兴趣。
招手唤过牙保，逐个问价。
“从那边最后一个姑娘数起，1200两，挨过来：那个妇人200两、小丫头400两、小子150两、小丫头400两，共计2350两。”
宝玉一来不大了解行情，二来实在不想当着这些人的面讨价还价，眼睛瞟了瞟李贵。
李贵会意，略带紧张的开口：“这位大哥，常日里都是我陪着府里的大爷到处挑人，多少还是了解些情况的。”
“先说那那姑娘，一看就是弱不禁风的小姐出身，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带回去最多就是暖暖房罢了，看她身子骨怕也个多病多灾的，1200两着实高的离谱。”
“那个妇人，姿色平平，也过了生养的好时候，回去配个人，人家也不乐意呢。”
“三个丫头小子还得将养几年才顶事呢，白费几年饭食，价格也不实在的紧……”
牙保先是恭敬的向宝玉做了个揖。
又有些倨傲对着李贵说：“小哥，你可不知情，那姑娘本是一个贵人家的小姐，容貌秀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可谓色艺俱佳，若再送去教坊司学学歌舞，哪怕再卖给青楼也得赚不少！
也就是你们来的巧，这批子贱奴许多是第一次露面，晚来些，必定让人挑走了。”
“那个妇人，可是罪官家中的大厨娘，做的一手好菜，三个小东西也是大户人家调教出来的，懂得规矩，省了调教，模样也都周正的紧，过两年长开了，想必也是不差的……”
“也不必去少那银子了，你且把那犟驴作为添头放一起吧！”宝玉手指那个站着精壮男子。
“这……”牙保心中盘算，这五个就算再加上精壮男子，他少说能赚个七八百两。看着宝玉年轻稚嫩，他价格开的着实是高了许多。
卖出奴仆，他只需按官衙拟的底价上缴就行，高出部分都是他之所得，虽说少不了打点、孝敬，仍可赚得盆满钵满。
“只是这不合规矩，加一起超数了。”
“你要是这点小事还摆不妥，也当不了这保人了！”宝玉笑着说，半是恭维半是激将。
“要不您再加个200两？”
“过了啊，本少爷也不是个棒槌！”宝玉佯怒。
牙保看宝玉不悦，寻思那个精壮男子也是个烫手的山芋，性子执怮，身上还带着功夫。
和那贵人家的小姐出自一府的，本想分开发卖，不料二人寻死觅活的要在一堆。
想上强硬些的手段吧，万一不小心弄死一个，少卖了银子。
那可比他身上掉了肉还要难受。
最后想了个阴损狠毒的招，药迷了男子，把他手筋脚筋割断个了个大半，暂时不会脚瘸手瘫。
若有不仔细的买家一时不察，买回家去。
干活稍用大点劲，挣断了筋，就废了，一个废奴能有什么好下场？
那男子是个练家子，自然懂得这个道理，被做了手脚后，果然老实了许多，挨打都是硬挺着。
“也罢，就当送个人情给小官人！”牙保一咬牙，像是发了狠的道。
见宝玉这边挑人已定，剩下的笼中人，仿佛被抽了脊骨一般，又瘫坐回笼中，眼中的些许光芒，又黯淡了下去。
银货两讫，宝玉看了看手中的六张死契，上面还盖着府衙的鲜章。
六个笼子被打开，五个人颤抖着排成一列，跟在宝玉后面。
精壮男子心中似乎有些欣喜，跟着那小姐后面，拖在地上的铁链响声，好像也明快了起来。
“小官人，可要马车送回府中？”牙保不放过最后赚钱的机会。
“不用了，李贵去雇两辆马车来。”
李贵跨马而去。
大半个时辰后，三骑和两辆马车，停在宝玉新置的小院门前。
宝玉领着众人进了院子，来到大厅。
“茗烟去把买的饭食摆起来。”
“李贵去把那哥儿的铁链摘了。”
李贵捏着钥匙，手有些小颤地把铁链的锁具开了。
他听牙保说过这人有功夫在身，也见过他扯住打手的鞭子，功夫老道，力气十足，只怕除了铁链，出意外。
精壮男子也不说话，脸上有诡笑浮现。
宝玉装作没看见，李贵可能没发现男子手脚上的伤口，他可是发现了。
自已不一定打的过那精壮男子，但跑赢一个半残废应该不是问题。
“见过老爷！”
六个新人来到宝玉身前就要下跪参拜。
只是不仅声音不齐，连动作也是有先有后。
两个丫头，一个小子，一个妇人，果是懂规矩的。
拜见宝玉，干净利落。
那小姐先是老爷喊得扭捏，下跪参拜更是半天跪不下去。
那精壮男，干脆不喊也不拜，只是冷冷得站在小姐身后。
“免了，我不兴这个！”宝玉不等他们下跪，出口制止。
“先吃饭再说。”
五人先坐下，精壮男子立在那小姐身边不动作。
“坐下吃吧，今时不同往日了，你我一般，皆为奴仆。”
声音婉转悲凉。
宝玉带着茗烟和李贵离开客厅。
客厅里，丫头、小子刚要动筷。
“哼，你们干什么！”精壮男子喝了一声。
伸出的手停在半空，小心翼翼拿眼去看小姐。
都看出来了，精壮男听小姐的。
“不必如此，你也吃吧，你这样子下去置我于何地？唉！”
那小姐夹起一块肉放入碗中，又端起碗来，凑到嘴边，这才夹入口中，细嚼慢咽。
其他人可没有这功夫，一阵风卷残云，狼吞虎咽。
要不是精壮男威吓众人，小姐连半饱都吃不到。
等他们吃完，宝玉给他们安排房间，吩咐李贵去采买被褥，和一些生活用具。
宝玉以前哪操心过这些事情，只是今天，他总觉得要为这些可怜的人，做些什么，才觉心安。
让茗烟拿来路上买的衣服分发下去。
要他们互相照顾下，去烧水洗浴。
茗烟忙前忙后，同为奴仆，感同身受，只是他幸运的生在贾府，又跟了宝玉。
宝玉特意对着精壮男说：“你现在不可泡水，让小子帮着你擦拭下就好，明天我带药来给你处理一下手脚上的伤。”
精壮男，没有出声，眼神复杂的看着宝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