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雨霏见百里凌云面露纠结,不免对他和乔露的关系觉得惆怅。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她对他俩的事知道不多,很多还是和乔露来往的书信里,才知道了些。
但是下意识的行为做不了假。
乔露书信里对百里凌云的诉说也越来越多起来,可能连乔露自已都没发现。
百里凌云对乔露更是忙前忙后,一个不需要休息的修仙者,眼角尽是疲惫之色。
所以,在宋雨霏看来,他俩只是需要捅破那一层窗户纸罢了。
而如今,乔露应该是在报复曾经百里凌云捉弄她的事……
“露露从小到大就不爱说话,如同天生刻在骨子里一般。想必这会失忆也是不爱的。”
宋雨霏当然知道乔露不爱说话的原因,但是现在她必须编一个大家都不知道也只有她才能去认定的理由。
对于她这个同乔露相处了十二年好友,百里凌云也是深信不疑的。
“露露既然回来,就说明她就是放不下你啊。”
百里凌云低头不语。
他能猜测到的……
但是……
“你在犹豫什么。”
说话的是文安,语气也十分急切,还有不解。
她是很怕百里凌云的,但是二人也太拧巴了,自已都着急了起来。
“她都回来了,你直接说你是她夫君不就成了。”
如今她和顾念书的婚事已经定下,二人再也不避嫌偷偷摸摸幽会,甚至私下里已经有了更加亲昵的称呼。
每每二人说出爱称时,心中皆是一暖,脑中闪过的都是二人往日今日的甜蜜回忆。
明明可以和和美美,两个人怎么能拧巴成这个样子?
百里凌云有苦难言……
————
宋雨霏三人虽然都有修为,但是不能离开凡间太久,待快日落时,便被百里凌云几张传送符送了回去。
到离开,宋雨霏都没有拆穿自已好闺蜜的伪装。
只是意味深长得看着二人。
当然,乔露也是真的说不了话……
阿芙见天色已晚,要亲手为乔露准备吃食便离开了。房间变得安静,只有百里凌云和乔露二人。
百里凌云缓缓挪步,伸手抚过床沿,再顺着坐下。
他的眼神从未离开过乔露。
里面是乔露并不能看清的温柔。
乔露动了动嘴唇,终于找回了一些感觉,只是眼睛依旧有些模糊,到处都是朦胧的美。
即使这样,百里凌云的身影在她眼里依旧美丽无比。
她不知道的是,百里凌云眼中也倒映着她的影子。
“你……”
她努力发出第一声,手也不自觉抬起。
百里凌云把手放入衣袖,轻轻接过了半空之中那只茫然的手。
吸之云轻,吐若幽兰。
他的眼神变得清明,是比曾经任何时刻都要清澈的程度。
把乔露的手放在了床上,而自已却礼貌得没有再近一步。
“乔露,你好。”
“我叫百里凌云……”
“我们……或许能成为朋友吧……”
————
远上寒山,蜿蜒曲折,亭台楼阁坐落其中。
而这美丽的楼阁之下,是百里家族最大的牢笼,只有穷凶极恶之人,才会被关在这灵力压迫极强的山脉之上。
上一个被关在这里的人,是百里凌云的父亲百里万川。
自从他疯了后,就被百里凌云冰封了起来。
而如今,程天已经在此关了近两个月了。
在这牢笼的最底层,鬼斧神工的自然石洞之中,无数的锁链聚集在一处,根根堪比手腕的粗度却似轻巧无比的麻绳全部镶入了程天的关节。
细看,才知这锁链是灵力所化,封锁神魂,并不伤及外在肌肤。
而地上,是无数符文,上面是不停流动的灵力,靠着这灵脉所在,生生不息。
这便是困阵的最高境界,绝对禁锢。
困神困魂困身,不伤及身体,却让头脑清醒,时时刻刻感受灵力压迫神魂和身体的痛苦。
有了百里万川的前车之鉴,百里凌云还提前布下了清窍养心的阵法,反反复复,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百里凌云甚至觉得可惜,当年自已还是太年轻,没有想到人会失神疯魔,不然也不会那么轻松得放过自已父亲,让他在冰封里得到永生。
程天已经没有了力气去嘶吼,或者说在第一次痛彻心扉之后就直接哑了声。
当时沈涣之也是如此吗……
每每过一刻,便有半刻钟的时间神识回游。
是恢复的法阵起了效果,让他头脑清醒同时也让他能更加清楚得感觉到自已的痛苦。
偏偏这法阵稳定神海,饶是没了这阵法,谁来了怕也早就疯魔。
正因如此,程天才是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多么希望有人能给他一个痛快。
他甚至开始羡慕起了沈涣之。
灰飞烟灭,魂飞魄散,至少不是无尽又清醒的痛苦。
在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
都是煎熬。
有时候,百里凌云会想同他说说话,才会关了法阵。
然后站在他的面前,像看垃圾一般看着他。直到那时候,他才真的看清了这个男人。
他曾经只在别人的口口相传里听说过这个男人,什么天赋异禀,什么百年一遇。
仙门毫不吝啬对他的赞美。
他也曾同那些仙门骄子来往过,那些各个方面都是世间顶尖的年轻人,或嫉妒或羡慕,却没有一个人否定百里凌云的能力。
而在短暂的相处里,他觉得那些口口相传的话语多么可笑。
他记得他第一次见百里凌云的时候,在黑水城的天字一号雅间里。
经不住三言两句的过多问话,在乔露面前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还要惺惺作态。
这样的男人,他最是鄙夷。
所以最开始,他从未想过这人是什么大人物,无非就是一个有钱又好看点的公子哥罢了。
即使后面知道百里凌云的身份,他心里更多的也不是惊讶。
传说中谪仙般的人物,天才也只是见他的门栏。
那又如何?
还不是被一个女人玩弄得跟丧家之犬一样。
所以在最后一败涂地之时,他还是在嘲笑百里凌云……
可如今……
冰冷的扇面拍打他完好的脸颊,碰到的肌肤立马结冰,一层脸皮就那么被带着撕了下来。
他痛到失声,始作俑者却只是嫌弃得甩了甩扇子,然后把扇子销毁了。
他认得百里凌云的扇子,是一把本命名器,而如今手里的并不是,只是一把普通的扇器。
起死回生和修补伤口的法阵并没有停,所以他的脸很快就好了。
但是,痛感依旧。
他实在受不了,只能一句又一句辱骂乔露。
他知道,乔露是百里凌云的软肋。
效果很好,百里凌云果然有动作,那双手好像不再嫌弃一般紧紧抓住了他破破烂烂的衣领。
微窒息的感觉涌来,他却觉得是解脱,对乔露的辱骂更是滔滔不绝起来。
可是最后,百里凌云却松了手。
“她说过。”
“故意贬低别人的人,也高贵不到哪去。”
“你很会抓别人的弱点,但是用错了地方……我也不会对你觉得可惜,你不值得。”
辱骂没用,这个男人可以无条件得站在乔露那边。
那……
“你也知道……凡间女性……生活艰难无比……你就不想想,她最开始,怎么……怎么才走到这一步吗……真的靠自已?”
造谣,女性永远逃脱不了。
难自证,也难让人信服真相。
一旦说出来,便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当然,他也不信乔露那个身娇体弱的现代女孩,能在这吃人的社会闯出一个女人的天地。
哪怕是他的时代,女性在任何地方,都不一定是公平的待遇。
巴掌就那么落了下来。
百里凌云不再和他说话,只是变出了一个钳子,用一只手生硬钳制住了他的下巴,迫使他张开了嘴,然后另一只手拿起了钳子。
鲜血很快占满了他的口齿之间,然后如同溪流一般,延绵不绝得落在地上,同阵法的符文融为一体。
连根拔起的疼痛让他整个脑袋都痛到麻木,动弹不了的身体让他的痛苦更加清晰。
“你这样劣质的基因怎么生出乔露那般好的人的……也是,孩子又不是你生的,你更没资格了。”
“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百里凌云变得疯狂,手上的动作却一刻不停,甚至加快许多。
或者说,他好久没有如此。
三十二颗,颗颗不剩。
而程天,也从口齿流血到最后直接呕血不止,如同恶鬼,惊恐得看着面前的人。
一时之间,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