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穿过薄雾打在平静的湖面上，湖中心的亭子静静地立在那儿，被莲叶与荷花围绕。“明明明月是前身，回头成一笑，清冷几千春。”这是她中午翻到的一首诗，不知为何这句诗此时她的脑海中浮现出来。
“明月为前身，清冷几千春。”她口中默念着这句诗，“这时我心中的明月大概就是与良的约定吧，明明才不过一年，却已经有了几千年的清冷了吧。”满穗坐在湖中心的亭子中，看着天边的明月。
周围的荷花透着暗香，明月的清辉洒在荷花与莲叶上，照耀着莲叶中的水珠。她就这么静静地坐在那儿，脑中无数的记忆碎片从眼前闪过，和爹爹的也好，独自流浪的也好，和良的也好……片段在她眼前闪烁，可她却不知道为何，明明可以清楚地看清过去的事情，却无法看清前方。
雨无声无息地降下来，将周围的花叶压下了头，雨水落在湖中，激起了片片涟漪。
“现在的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活着呢？”这些天来这个问题一直缠绕着她，“我曾认为现在的我是为了那个约定活着，但是实现之后我又该何去何从？取了他的性命后我又该以什么样的身份活下去？以及我是否真的该取了他的性命……”
她在这人坐着，不知坐了多久，直至她的眼皮遮蔽了她淡蓝的眸子。
“醒了吗？”听见房中的动静莺敲了敲满穗的房门。“嗯，我已经醒了。”满穗揉了揉自已的眼睛，从床上爬起。“刚才……是梦么……”她似乎是还沉浸在刚才的梦里，没有缓过神来。“吃些东西完后过来找我吧，有些事情我想和你聊聊。”“嗯好。”
稍微吃了早饭满穗便往莺的房间走了过去。
“莺姐我来了。”满穗敲着莺的房门说道。“进来吧，我正等着你呢。”一进门满穗便闻到莺房内的茶香。“莺姐看样子挺喜欢喝茶呢。”“是啊，因为过去的一些事情，现在我总喜欢沏茶、喝茶，以此来保持内心的平静。”“保持内心的平静么……”满穗呢喃到，“话说莺姐，找我来有什么事情吗？”“也没什么事情，只是单纯地想和你聊聊天，昨日晚饭时你不是还说有些心事么，就想着和你聊聊，看看能不能帮到你。”
“那莺姐想听些什么呢？”满穗这么问道。“和我说说你的童年吧，在鸢给我的信中已经告诉过我你们从华州到约定的事情了。”“鸢姐姐真是什么都往外说呢。”“也别这么说，大概是她看出了你还有什么没想通的，所以才把你送到我这儿来吧。”“那我也没什么好瞒着莺姐的了。”
……
“没看出来，你一个小娃子还经历过这些呢。”莺感叹道，“这么说来你一个人能活到现在还真是个奇迹呢。”“没什么的，那时的我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当我离家那刻起，当年那个叫穗的女孩儿就已经死了……”满穗一边擦着自已的泪一边说道。“那你有想过现今的你该为了什么活着吗？”“现在的我么……大概就是为了那个约定吧。至于约定完成后，连我自已也不知是否该继续活在这个荒唐的世道上，或许就这么一死了之便是约定完成后的我的最终归宿吧。”
“难道你真的就打算这么一死了之吗？”“我只是不明白……不明白我这么一个早该死在那个已经被烧毁的小屋子里的孤魂还活着有什么意义。”“既然如此那你又为何要遵守与他的约定呢？”“大概只是为了看到他能够赎罪吧。”满穗这么说道，即便她也不知是否是这个原因。“既然你能原谅他，那你为何不能够原谅你自已呢？”“我……”她本想辩解，可似乎没有能让她辩解的理由。
“和你说说我的过去吧。”莺抿了口茶。“说起来我的过去和你有些相似。我和鸢一样，家里几代从商，原本的日子不说衣食无忧吧，但至少家里不必担心饥荒问题。后面有一天家父出去跑商，大概是半路出了事情，家父自那之后便没有回来。后来天启大爆炸，许多流民涌入，家里的悲剧也是从那时开始的。流民见家中无主便抢了我的家，幸运的是我逃了出来，不过只能流浪。后边儿我打听到了当时带头抢了我家的那个流民，只可惜那时我并没有任何能力能够找他复仇。”
“那之后呢？莺姐后面找他复仇了吗？又是怎样来到了苏州？”满穗打断了她的话，她有些好奇之后的事情。“后面我找到了鸢，得知她在解州经营着一家客栈，她为我开了这栋茶楼，把我安排到了这个地方，她知道我平日喜欢清净，于是便把茶楼安排到了城外。我通过这家茶楼攒够了足够的银子，还了我欠了鸢的人情，也有了足够的能力去找当时打劫了我家的那个流民复仇。”
“那最后呢？莺姐找他复仇了吗？”“或许是经营这茶楼改变了我许多，有些事情我也看淡了。这些年以来我见了太多东西，有劫道的盗匪，有饿死的流民，有苦苦挣扎的书生，也有自寻短见的富人……我也曾找过自已活在这乱世的意义，也曾为自已为何而活着而迷茫。不过现在都不重要了。”
“那莺姐现在是为了什么而活着呢？”“为了什么而活着吗？”莺闭上眼在脑海中思索着自已的答案，“曾经的我因为这个答案而迷茫，但现在的我么……”她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看向了窗外。“不觉得窗外的风景很漂亮么。”满穗的视线跟着莺看向窗外。“嗯，是挺漂亮的。”“所以啊。”“所以？”“即便不为了自已活着，我也希望能够看见这片少有的景色活着。去追寻这片美丽的景色，难道不比忍受这乱世的尘埃要好吗？”
满穗没有说话，只是在脑中思考着莺说的话。
“给我些时间想想吧。”满穗这么说道。“嗯，我也是该给你些时间让你适应一下才是。先这样吧，你先回去休息吧。”“我知道了，那莺姐，我先告辞了。”
说罢满穗推开莺的房门，回到了自已的房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