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爷同安宁说了些什么东西呢?这么些时间似乎同安宁讲了不少事情。”见良回来满穗也到有些好奇,不知他同安宁说了些什么东西。
“你不也是,宋家小女应该在我离开后就同你聊了,桌上还摆着你没收拾的酒,莫非是同你说了聊了些与豚妖有关的事情?”良看着桌上还没喝完的酒,“你身上也有些酒味儿,是陪着宋家小女喝的吧。”
“良爷倒是没说错,刚才宋钰同我谈的便是有关她这些年来有关游学的事情,正好说到了豚妖,也便同她说了这些事情。”满穗没有回避良的问题,“那良爷呢?同安宁又讲了些什么事情?”
“那小娃子当年离开南阳是为了去投闯吧。”
“没有错,他的爹娘和村子里的人都被官兵杀了,只留下了这么个独苗,交由他逃过一劫的舅舅抚养。当年我同琼华正好路过他舅舅经营的客栈,也变想着将他带出来,交由鸢姐姐给他安排一个好去处。这些年我也攒下了不少积蓄,因此当年也给鸢姐姐寄了些银两过去,希望她能给安宁寻个去处。但没想到最后鸢姐姐却交由宋钰,让他跟着她游学。”满穗同良说着当年的事情。
“这些那小子跟我说过,因此我也给了他个机会,让他加入闯军。”良并没有隐瞒安宁的事情,而是将自已的打算告诉满穗。“让那小子跟着宋家小女到处游学,然后考取功名。若是同宋老爷一般遭受排挤,那我便将闯王交给我的这把短刀交给他,让他代替我辅佐大哥,也算是留下一个种,让大哥在我离开后别往旁路去。”良向满穗说着自已的打算,似乎是替鸢说着他的打算。
“莫非鸢姐姐让安宁跟着宋钰便是料到她会遇见我跟良爷?”满穗这才反应过来,当年自已将安宁送到鸢姐姐那儿,鸢姐姐却把安宁转手送到宋钰手上是何意。
“或许是的,现在这个世道不管哪儿都不安全。若非做官,那便只有跟着反军才有一线生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若不造反,那这辈子岂能有安定的生活?或许鸢也是考虑到这点,才选择让他跟着宋家小女,这样才有机会能见到还身在闯军的我。还是可惜现在我们才碰上头,也错失了加入闯军的最佳机会。”良有些无奈的说道。
“唉,既已如此,也只能让安宁照着良爷安排路走,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到更好的方式了。”满穗也不知该怎么处理安宁的事情了,也只好将他交给良。
“时候不早了,尽早休息,明儿个还得送宋家小女和那小娃子去宋府。”说着良便靠在卧榻一旁歇了下来。
“良爷补上卧榻休息吗?”见良在卧榻旁躺了下来,满穗有些奇怪。“不是说要适应彼此的生活方式么,怎么现在反倒这么疏远了?”满穗略带调戏地说道。
“男女授受不亲,我们本就无男女之实,若是在同一榻上歇息,岂不是坏了关系。”说着良也便闭上眼睛睡了下去。
“那便按良爷所说的吧,良爷若是觉得不适,那上卧榻来休息也无妨。”满穗笑着走到卧榻旁,在良身旁坐了下来。
……
第二日一早,满穗和良就醒了过来。他们分别走到安宁和宋钰的门前,将他们叫醒,随即便往前面的南阳城走去。几人到了宋府门前,门前的卫兵见宋钰,没有多说什么,就开了门放几人进了宋府。
“时隔多日回到了这儿,即便是自已的家,但离家这么多年,难免也有几分陌生。”宋钰打量着自已周围的环境,发出了这样的感慨,离家多日自已就连家中的布景居然都感到有些陌生。
“你们回来了啊。”宋老爷从正屋走了出来,不紧不慢的说到。“既然几位到了宋府,不如在此地停留几日,我也好安排下属招待几位。良、穗姑娘你也算是我的旧识,不忙的话便在这儿停留几日,同我叙叙旧。”
“不必了,我们此行便是往洛阳去,恰好在路上遇见了,便同宋钰回来见一见宋老爷,同老爷道个谢。如今送这俩娃子来了宋府,也见过了老爷,我们也不必多留了,还需往洛阳赶去,去找回我当年留在洛阳的东西。”满穗谢绝了宋老爷的好意,并没有选择留下。
“啊?穗姐姐不多留几日吗?我还想着能多和穗姐姐聊几日来着的,没想到穗姐姐这么急着要离开……”宋钰似乎有些失望的样子,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满穗。
“那我们留一日吧,今夜在宋府演一出影子戏,就当是谢过宋老爷当年的恩。”良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提出同满穗演一出影子戏。“正好如今也早,现在准备准备,晚上也好演这出影子戏。”
“既然良也这么说了,穗姑娘也别这么急着离开,今日修整一晚,给钰儿演一出影子戏再走也不迟。正好家中还留有一些演影子戏的东西,曲目没记错是《梁山伯与祝英台》,不知穗姑娘可否演一出,若是穗姑娘能演这么出戏,也恰好顺了钰儿的愿。”说完宋老爷往良的方向看了眼,似乎是想让良把握好这个机会。
“《梁祝》么这曲戏我在打下哪个地儿后也见那儿的戏子唱过几句。到不知具体是个什么故事。这小崽子这么些年岁来也读了不少书,想必也看过这么个故事。倒是麻烦她同我讲讲。”良似乎是读懂了宋老爷的意识,说完便看先估计一旁的满穗。
“也罢也罢,都期待着我演这么出戏,那我不演可就说不过去了。”满穗似乎是有些无奈,但也没什么能够拒绝的理由,也便答应了下这出戏。
……
午时准备了些时间,天色也暗了下来。满穗同良似乎也准备好了这么出戏的准备,坐在荧幕后等着等着几人就坐。
半个时辰过去,戏剧也进入了高潮部分。花轿起轿祝英台也被抬着往马家寻去。但她并没有因此坐以待毙,而是执意往梁山伯的目前走去。抬着轿子的人没有办法,将轿子抬向墓前。穿着红装的祝英台就这么跪倒在梁山伯的墓前,眼角流下的泪已经浸湿了她那有些斑白的鬓角。也不知她哭了多久,突然倒在地上没了动静。当荧幕上再度出现图像时只剩下了两只蝴蝶盘旋在空中,随后飞出荧幕……
一出戏毕,台下的观众并没有多说什么。宋老爷沉默不语,只是低着头,不知在想着什么。宋钰同戏中的祝英台一般,抹着自已眼角的泪滴。而安宁则是闭着眼,大概是想到了自已的爹娘。
“如此戏毕,我们也不便再多说什么。今日各位也都累了,还是早日各自回房休息吧。”见台下一片沉默,满穗急忙缓和气氛,让几人回房。
到了第二日两人准备离开,几人这才提起昨夜满穗她们演的影子戏。“穗姐姐和良爷昨日所演的影子戏确实动人,我跟爹爹还有安宁都说不出话来了。如今穗姐姐要离开了,还望穗姐姐能顺利取得当时留在洛阳的东西。”
满穗没有说话,只是对着宋钰笑了笑点了点头。“戏这也演了,我们欠宋老爷的恩也还了,还谢谢这些时间宋老爷的照顾。如今心事已了,我们也该继续启程了。”满穗向宋老爷几人鞠了个躬,随后便同良继续往洛阳走去。
“良爷前面就是洛阳了,再回到这儿良爷有什么感想吗?”临近洛阳满穗不知为何问到良这么一个问题。
“感想么……”良不知在思索些什么,“上次到洛阳还是跟闯王一路从商洛杀过来的,一路上尽是官兵和弟兄们的尸骨,那时我想的也是尽快取下豚妖的头颅,因此我也没多注意这些。现在同你这么走来,一路上没了那么多打打杀杀,倒是也别有另一番感觉。此前从瀍河那儿离开,倒也没多在意城门这儿的情况,如今从正门入城,倒是让我觉得轻松了些许。”良抬头看了看前方的路,洛阳城正矗立在两人的前方的路上。
走近城门,只见几个士兵站在城头站岗。见两人走近,几人出声呵住了两人的脚步,将两人叫在原地。
“来者何人,速速报上名号来!”城头的士兵对着两人呵到。
“都是闯军自家弟兄,不信你看看我这张脸!”下边被士兵呵住的良朝着城头喊道,“也好些日子不见了,不知各位弟兄还记不记得我。”
士兵见良这么说,站在城头细细地打量起良的样子。“这不是良大哥么,赶紧让下边儿的弟兄们快快开门。”在确认了来的人是良之后,城墙上领头的士兵急忙让弟兄下城墙给良开城门。
“许久不见,不知良大哥近来还好?”城门刚开,刚才那领头的士兵便走到良的面前,“良大哥回来,有失远迎,还望良大哥切莫怪罪。”
“别大哥大哥的叫了,如今我也离了闯军,再叫大哥难免有些怪怪的,现在叫我良就好。”良爷倒是没那么些官架子,见到曾经一起跟随着李大哥的兄弟,即便走了这么些时间,他也不同这些弟兄有什么生分的。
“良大哥,你仔细看看,额们是你当时带的兵啊,这么些时间就给额们忘了?良大哥先前说过,只要兄弟们一天还在闯军就不能忘了自已的弟兄,良大哥一日是额们的大哥,不管到了哪儿,你都是额们的大哥!”领头的士兵指着自已的脸,看着眼前回来的良。
良也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弟兄们的脸,他也认出了这些么他曾带过的兵。
“李大哥考虑到良大哥可能会回洛阳来看看,于是便把额们留在洛阳守城,城中也都是良大哥曾经的弟兄们,只要大哥一句话,城里的方便兄弟们都能给大哥。”领头的士兵招呼这良,“大哥旁边这位是嫂子吧,快快请进,我这就安排弟兄们给两位备房。”
“不用了,此次来洛阳不过几日,我们去城中找家客栈住便好,反正我们也不多待,取走她留在这儿的东西我们便准备离开了。”良向几人解释道,“再说了,她还不是……”
“我们还是先进城吧,在城外也耽误不少时间了。”还没等良说完满穗便把良正要说出的话打断了。“我们也不多麻烦弟兄们了,若是因为我们就这么大张旗鼓,那我们同那豚妖也没什么分别了,我们低调一些,就不麻烦各位弟兄了。”
“那就依嫂子说的办,不麻烦各位弟兄了。从这儿走进城几里就有一家客栈,两位可以往那儿去。因为灭了豚妖,这些日子城里都有烟火,至于原先的豚妖府则是留了下来,供给各位百姓参观赏玩。弟兄们也不多聊了,两位快些进城吧。”说着同他们聊着的士兵让出了一条路,方便两人进城。
“既然今日有烟火,那么良爷还愿意同我一起看吗?”在街上走着走着,满穗突然问道良这么个问题。
“若是取回匣子后没什么事情的话,那便去看看吧,反正在城中闲来无事,到处去看看也未免不可。”良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但看他的样子,倒是比先前任何时候都要轻松。
“那我们去拜访完那小乞丐后就去寻那匣子吧,好久没见她了,这次来洛阳也好来看看她。”满穗这么盘算着,一边加快步子向远处走去。
良没有说什么,而是紧追着满穗的步子,同她一起往远处走去。
走到城中的角落,满穗敲了敲小乞丐的房门,但里面却没有传出来一点声音。“这是还在打工没回来么?”满穗见敲门没有反应,也便反应过来小乞丐还没放班。“那我们先去瀍河边去取匣子好了,晚些日子再去看看。”见此情形满穗也没在这儿多耽搁,而是领着良往瀍河那儿走去。
走过熟悉的河堤,满穗不知为何放慢了脚步,她看着周围的环境,时不时低头,似乎是在想着什么的样子。
“良爷……倘若有一天你的仇人变好了,不再杀人了,彻底成好人了。若是这样的话……你觉得自已还该复仇吗?”她弯下身子,有如当年那般,用手抚着瀍河的河水。
“坏人就是坏人,很难改变的。哪怕我如今赎了罪,救了很多百姓,但曾经有很多人因为我而死,因为我家破人亡,这些你也都是知道的。而且,哪怕是坏人变了,之前犯下的罪也不能一笔勾销。如果是我,哪怕仇人再怎么便好,我依然会复仇。”良的回答亦如当年,但与当年给她的答复相比也有些区别。
“良爷还是同当年一样的答复呢……”满穗轻笑一声,嘴角微微扬起。
当年两人在这里聊了很多,而如今两人并没有多说什么,仅仅只是草草聊了几句,便往当年良找寻自已的路径走去。
走到湖边已经临近傍晚,夕阳的余韵打在瀍河的水面上,使得水面是泛着湖光。
“当时我埋下那匣子的地方也就是这儿了吧。”良四处打量着岸边的一颗枯树,上面还留有当年满穗做的记号。
“嗯,就是这儿了。”满穗抚摸着自已当年在这棵树上留下的痕迹,原本青葱的树木到现在也只剩下了枯黄的树干,上面的树叶也都落了下来。“挖出来看看吧,那匣子的事情……良爷应该很关心吧……”满穗的目光看向身旁的良。
良没有说话,而是用自已的长刀将面上的泥土挑了开来,泥土中埋着的匣子也重新被他们挖了出来。
“良爷不打算打开吗?先前良爷最关心的不就是这个匣子里的东西了么?”满穗看良迟迟没有动作,出声说道。
“已经取到这个匣子了,先前你同我提到的过去的事情也有匣子里东西的线索,我大概也能猜到里面大概是些什么东西。”良只是端着手中的匣子细细打量着,并没有急着打开它。
“那我们先去客栈落脚吧,将匣子安置在客栈后我们再出来。”满穗并没没有催促着良打开这个匣子,而是顺着良的话继续说了下去。“正好也找好今晚休息的地方,不然可就要像在扬州附近那会儿一样,露宿街头了。”
“穗姐姐!良爷!”不知从哪儿传来的喊声吸引了满穗的注意力,满穗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当年同她一起的小乞丐正往这儿走来。
“小乞丐?你怎么往这儿来了?”满穗走上前,看着往日的姐妹,她想说什么,但一开口,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却怎样也说不出口。
“我知道良爷不会发现穗姐姐匣子中藏的东西,于是便每日都来这儿看看,以免匣子被其他人挖去。”小乞丐同满穗说着她此时在这儿的原因。“如今穗姐姐和良爷回来去了这瞎子,那我也不必再来这儿守着这匣子了。对了穗姐姐你跟良爷还没找到安身的地方吧,今日可到我的住处暂居几日。闯军打下洛阳后,留下的闯军士兵给乡亲们都修了房子,像我这样的孤儿便给我修大了房子,也多给我分了些粮食。穗姐姐若是不嫌弃,今晚便可以跟良爷到我那儿凑合一晚。”
“那谢谢小乞丐了,这几日我便同良爷到你那儿去暂居几日。”满穗笑着回答了小乞丐的话,随即牵起良的手,便往小乞丐的房子那儿走了过去。
他们安置好自已的包袱与匣子便离开了小乞丐那儿,走到了当年他们当年观赏烟火的地方。
夜幕已经笼罩了天空,漆黑的夜空没有一丝光亮,只有几点星光在这帷幕中闪烁着。
嘭!一束亮光划过夜空,随即在天空炸开来,四散的烟火点亮了漆黑的帷幕,为这星光组成的舞台献上了一场精彩的表演。第一声爆炸声响过后,四周也都响起了爆炸声,将原本漆黑的夜空完全点亮,夜空随即变成了光的舞台。
满穗在良跟前站着,良望着此刻满穗的背影,那水色的素衣在灯火的映照下显得更为绚丽。满穗的背影在良眼里同九年前的背影重合,让良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良爷愣着干什么呢,上前来看看。”良还在恍惚之际,满穗抓起良比她大不少的手,将其拉到身旁。“今日的烟火比当年豚妖在时的烟火还要好看呢,良爷可别错过了。”
经满穗这么一说,良才从那恍惚间回过神来。他原先锁在满穗身上的目光也转到了天空的烟火,望着那璀璨的烟火,他的回忆也回到了九年前的那天。
“良爷又恍神了呢。”见良盯着烟火又出了神,满穗又出声叫了良的名字。
“嗯?!怎么了吗?”
“呵,没什么良爷。”满穗的嘴角微微勾起,似乎是猜到了良在想的事情。
半晌过去天空中绽放的烟火仅剩落下的余晖,原先同白天一般明亮的夜空也重新暗了下来。
“该回去了。”见烟火已经消失殆尽,良开口提出了回去的请求。
“那走吧,也很晚了不是吗?”满穗并没有拒绝,而是笑着回应了良的请求,但那有些躲避的眼神似乎预示着他的心思没那么简单。
烟火已毕,两人也便回到了小乞丐的家。他们没有多余的交流,仅是草草聊了几句便上了卧榻休息。
良不出几刻钟的时间便睡了下去,而满穗见良睡了下去便小心起身,眼角似乎有些湿润。她小心取出自已包袱里的笔跟纸,在一旁的桌案上开始写起什么东西。
……
第二日,不知为何良巳时才醒来。他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却不见满穗的影子。就算是他走到前厅,那儿也没有一个人。
“奇了怪了?小崽子人呢?”良有些不解,“她应该不会随便乱跑才对,即便现在已经巳时了,但不会说瞧不见她的影子才是。”他又回了自已的房间。
“这是?”他注意到桌案上放着一封信,信封旁边便是那个昨日他从瀍河边挖出来的那个匣子。
他打开信封,秀丽的字迹映入他的眼中:
“良爷此刻或许在疑惑我究竟去了哪里?又是为什么会选择就这样突然离开吧。良爷先莫急,听我慢慢和良爷说到。
不知良爷是否还记得我要取走良爷性命这个约?我曾和良爷约定过,良爷杀入洛阳,夺了那豚妖性命后,我便亲手杀了良爷。如今良爷杀了豚妖,这个约我也做到了,而我也将良爷成功杀死了,我杀死的正是良爷心中的那头狼。
如今豚妖已死,良爷心中的狼我也已经将它杀死了。我想我也是时候该离开了,当时在洛河边我也说过,杀父之仇不得不报,如今我的离开对于良爷来说应该是最痛苦的惩罚吧……
良爷也别试图去寻找我,我是不会留下能让良爷找到的任何踪迹的。今后我们是否还会相见,就交给那说不清、理还乱的缘来定夺吧。
一旁匣子里的东西我没有拿走,那些东西就当是我留给良爷的念想吧,若是我们今后不再相见了,良爷想我时也能看着里面的东西,回忆起我的样子。”
看到这儿良打开了那个匣子。里面并没有什么东西,只有满穗留下的那一本书。书里都是些满穗画的画,一些有关她的画……
画中的她坐在案前,手中提笔不知在写这些什么。画留白的部分则是写着一首诗,那大概就是画中的她在写的东西吧。
“ 楼台得月,流水桥头,风过柳依岸堤。望蓝枫十里,赏烟雨初晴。纱笼湖中长亭,杏花疏影,酒美樽盈。过人定,渔起三更,玉笛余音。
会君至今,未曾道,芳心暗许。豆红枝絮,三生一许,白首不离。长沟流月无音,近天明,难诉真情。美人痴项羽,却话霸王别姬。”
良翻到了另一幅画上面同样画着另一幅场景。留白处则是题这另一首诗。
“ 叶落东庭,雪湮翠青,风过长街十里。梅开枝迹,暮夜月明,闲赏烟雨初晴。孤亭独对弈,却叹门户凄,怎肯将息。落红无情,流水无音,杯未停。
小楼静听逸语,与君隔世相忆,不知倾心。凤求凰兮,四海寻觅,但愿同情比翼,人海匿倩影,灯火掩思绪,豆蔻旖旎。但闻西厢一记,张生念莺莺。”
他又往后翻了翻,发现后面的几副图画也都是如此……
“小崽子她……”话到了嘴边,良不知为何一时语塞,尽管只是自言自语,但看见满穗留下的这些东西,他仍说不出话来。
“还望良爷今后没有我也能过得安好,也能在这战乱的世道中安全地活下去。如今我们已然分别,我也不奢求能够再见,还望良爷不必过多牵挂我。
良爷如今受百姓爱戴,找个好人家的姑娘娶了成家,好好安度余生,良爷能好好活下去,这也便是我最后的心愿。
满穗至此。”
看完满穗留下的信件,良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带上了安置画册的匣子以及是自已的包袱便往城中赶去。
他找到城中曾经负责养马的兄弟,找其要了一匹好马,便驾着马,往城外疾驰而去。
(三年后)
三年过去,良始终没有找到任何有关满穗的踪迹。他踏过千山,去边境寻到琼华,但是一无所获。他回到解州,到客栈求访过鸢,却也没有她的消息。他寻到扬州,问过红儿翠儿,可却是杳无音讯。他下到苏州,追问过莺,最终还是无迹可寻。
走投无路之下他又回到了洛阳。残阳的余晖打在他的脸上,似乎在诉说着他这些年来失败的经历。耳边的风呼啸而去,似乎在讥弄他寂寥的背影。
如同当年一样,他策马到洛水边。手中的酒壶被他一饮而尽,胯下的骐骥被他栓之于林。他无力的瘫倒在洛水边上,听着耳边的风呼啸而去。阴云也朝着他聚拢而来,随之而来的是雨水对他的打击。
恍惚间他听到周围传来了脚步的声音,酒精已经将他麻痹,他也无意理会来的人究竟是谁,只顾着雨水一滴一滴地打在自已身上。
“良爷起来了,淋雨是会感冒的。”那人在良身旁停下了脚步,出声提醒良。
几经辗转,良终是听见了三年间他最想听到的那个声音。“小崽子,躲了我这么久,可让我找的好苦啊。”他缓缓起身,努力支起自已因为酒精麻痹而有些颤抖的双腿,却因为眼前的女子迷了眼。
女子手中持一纸伞,别在长发中的银钗闪着光,水蓝色的长裙在白色的纱带束缚下修饰着女子纤细的身姿,浅蓝色的眸中映射出良的身影。雨微微打湿的她的衣袖,但却没有打湿她那垂柳般乌黑的长发。
女子走近良,将那柄油纸伞撑过他的头顶。“良爷,别着凉了。”温柔的话语同三年前一般,温暖着他的心灵。
……
在洛阳稍作修整了几日,两人便向着甘泉走去。
“既然选择了离开,你又是为何回来?”前往甘泉的路上良问出了自那天起,便一直存在的问题。
“若我不回来,良爷难道打算一直这么找下去吗?还是说那天就顺着洛水下去了呢?”满穗并没有回答良的问题,而是将自已的问题抛给了他。
“若那天你没出现,或许我真的会随着洛水远去吧……”
“那良爷这些年岁又是何种想法呢?难道就打算一直找下去,不按我信中所留下的,找个好人家的女子娶了成家吗?”
“这么些年岁,我也想了很多。想过放弃追寻你的踪迹,但不知为何,心头总有那么一处空落落的,让我无法安心……”
“看来我同良爷是一样的呢。”满穗轻笑道,“当年我离开,本是想对这段孽缘做个了结……但时间一久,便觉得放不下什么东西。我尝试用诗去填补那块我缺失的空白,却发现我怎么也放不下的……还是良爷……”
“那如今……”
“良爷愿意回答我一个问题吗?”满穗没有给良接着说下去的机会,而是立马打断了他的话。
“说吧。”
“良爷喜欢的是当年那个穗,还是如今站在你面前的满穗?”
“我喜欢满穗。”
“还是和当年一样呢。”
“嗯,和当年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