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无......”
黑死牟的六只眼一同低垂,将喝干的酒盏轻放到石桌上,即使动作很轻仍然叮一响。
两只鬼默默无言,对视一眼八只眼珠里都写着头疼两个大字,竹林中一时只余下一旁童磨滋溜滋溜舔酒喝的声音。
缘一现在是真不好找。
起初黑死牟刚变鬼那阵子,无惨和黑死牟还被继国缘一满地图追着找,然而反过来时,自从发现无惨在暗处有意无意追寻他的踪迹后,只身一人的继国缘一越加难寻踪迹。
到后来种种因素下,甚至不是无惨和黑死牟在躲着缘一走,而是缘一在躲着无惨和他哥哥走。
就像无惨想躲、缘一一辈子也找不见他一样,缘一不想露面,无惨跟黑死牟一样四处找不到人。
听起来这转折有点突兀,那么还得把时间再拉回几十年前,黑死牟初变鬼那时候讲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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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真正意义上与继国缘一第一次竹林见面时,那场面相当不尽人意,无惨也不会因此便轻易放下他收集日呼的伟大梦想。
集邮不难,难的是不让这变成他鬼生中最后一次。这就得保证缘一不一见面就跟他打起来。
上次之所以看似轻松逃脱,只是缘一尚没反应过来,不然没看见原著无惨裂出成了一千多片都差点没跑掉。
那么改变样貌、用拟态去接近?显然是条死路,缘一有通透世界,不管怎么拟态,无惨那七个心脏跟五个大脑都藏不了。
也就是无论如何,在缘一面前根本掩饰不了鬼王的身份。
无惨思索两日,有了计较。
数日后的傍晚。
天色尚未完全黑透,但落日已全部沉没入地平线之下,最后一线金色的光辉渐渐隐去。
无惨掀开一家卖糯米团子吃食店铺的帘子,走进去。
他身穿了普通的棉麻黑色和服和外褂,看起来朴素而简单,头略低着,似乎只是一个前来寻找晚饭的普通食客,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特别关注。
店家生意不错,已经过了寻常晚饭的时候,店内仍有不少客人,空间不大的店面内几张桌子几乎都坐有食客。
无惨的目光略略扫过店内,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或等待某个人。然后没有先与店家点单,而是径直走向右边靠墙一侧的小桌子,将凳子拉开一些,袖子一拢,极为自然的落座。
“你好,先生。”
无惨对着他对面额头生有火焰状斑纹的青年友善的微笑,那笑容绝对发自真心,玫红的眸子喜悦的闪动。他仿佛真是找不到空余座位,只能临时起意,语气歉然问着,“方便我坐在这里吗?”
当然了,对面不可能什么陌生人。
早在无惨踏入店家的一瞬间,继国缘一便放下了手中淋着酱汁的糯米丸子,将手按在片刻不离身的日轮刀刀柄上。
对并不通过外貌看人的通透世界而言,七颗心脏五个大脑的异常构造,简直如一群白羊中的黑狼般显眼过分。
年轻剑士大部分时间都古井无波、令人看不出心绪的俊逸脸庞上,一瞬难得显出肉眼可见的愤怒。
尽管无惨从未向缘一介绍过自已。
真真正正一眼面对面时,继国缘一便知晓了,眼前黑发红眸的青年男子,那便是鬼的始祖、舞辻无惨,鬼杀队永远的仇敌,食人恶鬼的源头......
仿若命运给出的明悟,一个宿命般念头忽然刺入脑海——也许继国缘一就是为消灭鬼舞辻无惨而诞生的。
他的手紧紧压着刀鞘,好像嘴角也被这般紧紧压着,抿的死紧。
但继国缘一没办法动手。
店里充斥着数名客人。并不用眼睛观察,缘一立刻在心中得出数字,共有八名。
其中有个带着小孩的母亲,母女二人就坐在他们隔壁的窄桌旁,一同说笑吃着两串蜜汁酱丸子。
无人知晓店内一角的暗流汹涌。
面对缘一炸毛似的极度警惕,无惨反倒微小的放松了,微笑也越发真挚而愉快。
当然啦,这就是缘一的弱点。
也是所有好人、善良、温柔的人的弱点,如同原著漫画中的主角灶门炭治郎。
明明打一开始找到了鬼舞辻无惨,为了身边其他普通人的安危,却只能眼睁睁看其离去,直到决战才再次见面。
可无论多少次,他们也不会为了击杀鬼舞辻无惨而放弃保护身边的人,哪怕与那些人素不相识。
“要拔刀吗?”
无惨以极低的声音耳语般的,红瞳却直视着缘一,瞳孔中央是细长的,明晃晃露出了鬼的特征。
要无惨说,若缘一真打定主意想砍他,说不准在他能碰到店里的“人质”前,缘一就能以恐怖的速度就能砍下他的头。
但缘一不能赌也不敢赌,“因为他而致使无辜的人丧命”的可能性。
抓准了这点,无惨更加有恃无恐,熟稔的老友般,无比自然的拿过桌子一旁还没动过的一串丸子在缘一眼前晃了晃,笑眯眯的放入口中。
缘一“......”
唔啊,丸子有点粘牙。
“继国缘一,你应该很想见我才是”无惨利落的把签字上三颗丸子全部吞吃下肚,声音粘连的有些含糊,笑吟吟的,“那就别那副表情,机会难得,来聊聊天吧。”
“反正你我都不可能在这儿动手。”
缘一沉默看着他,微微调整了姿势,放弃了蓄势待发的拔刀动作,一手却始终没有彻底离开刀柄。
“鬼舞辻无惨.....”
继国缘一一字一句、缓慢念出了眼前鬼的全名,与额头斑纹颜色相似、暗红的瞳仁沉沉盯住无惨。
的确有无论如何都想问的话
“你把生命,当成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