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无人的小道上。
忽然出现了一队赶路的人马,只见他们一身灰色兜帽遮身,随着马匹奔跑的动作,披风随着狂风凌乱飞舞。
雪下的太大了,风雪之中,有人忽然道:“将军,前方就是巢城了,出了巢城,就靠近南边了。”
为首之人一身萧瑟肃杀之意,他的眼睛一片红血丝,胸前似乎用粗麻绳紧紧的绑着一个罐子。
杜绍庭一双冷锐的眼睛静静看着前方望不见边际的路,眸中满是风雪,“全速前进,争取在天黑之前赶到巢城。”
没错,这一行人正是杜绍庭带领,身后皆是追随他之人。
他们不顾风雪,一路疾驰,哪怕手被冻僵皲裂开来,也没有一个人喊累退缩,终于成功在灯火点亮之前,赶到目的地。
福来客栈的小二奇怪的看着这一行住店的客人,感觉他们身上哪怕极力压制住,也透露出无尽的杀伐之气。
估摸着是赶路的兵爷,这可惹不起。
至于为什么不怀疑他们是土匪,看他们一身正气就知道了。
只是那放在桌子上的罐子,还是令他十分在意,“客观......不知这是......”
“骨灰罐。”杜绍庭淡淡答道,一边仰头闷了一口酒。
小二瞪大了眼睛,却不敢吱声,心中难免觉得晦气。
杜绍庭躺在床上,骨灰罐静静的放在桌子之上。
脑海里逐渐浮现那日情形。
他本打算以身殉国,成全自已的忠义,没想到她竟如此刚烈,以死相逼令他改变主意。
他又怎么会听她的?
只记得那时她的眼睛亮的惊人,里面是愤怒是失望。
“杜绍庭,我本敬重你是一顶天立地的男人,结果只不过是个愚人,是个懦夫!你既执意如此,那我也不再多劝。只是我已答应姐姐,既然无法完成任务,我再无回去见她的颜面!”
“你若一死,整个玄国想必也讨不了好,哈哈哈,昏庸无能的君王,孤苦无依的姐姐,风雨飘摇的家国,没脸见人的我,倒不如死了一干二净,来世再与姐姐做姐妹!”
喷溅而出的鲜血撒在了杜绍庭的脸上,杜绍庭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一切,还没反应过来,一条生命就这么逝去在他的眼前。
她的死在他的心中终于留下了些许痕迹,脑子里忽然想起了泱泱的脸。
那张娇美如花的脸在得知他的死讯后瞬间枯萎,玄国也陷入数之不尽的战火当中。
“您知道海外吗?您知道海外有多少个国家,多少广袤的土地吗?您知道沿海百姓时不时会遭受倭寇侵袭吗?”
“活着你可以做许多事,也并不是只有在边关战场上,才能为这个国家做事。”
“为国尽忠并不是愚忠,您报效的究竟是那御座之上的君王,还是你所待的这个国家的所有百姓?”
那些模糊的话语在此刻变得愈渐清晰。
最终,他选择假死脱身,带走了她的骨灰。
为什么带着呢?他也忘了,带上就带上了,有朝一日,他还会踏临这片土地,与泱儿一起,将她亲自葬在她的家乡。
至于义父......
杜绍庭眸中闪过一抹痛苦之色。
义父,对不起。
......
马车上。
宿泱却没有看他,自顾自的拿起茶壶给自已倒了一杯水。
就这么昏睡了一天一夜,此前还哭的嗓子都哑了,她此刻实在是顶不住了。
孟弦野就看到宿泱就这么随意的用了他的杯子,喝了他的茶。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的唇角又翘了起来,弧度暧昧,“泱泱,这是我的杯子,我们......算不算是间接接吻了?”
宿泱的动作微顿,“是啊,那又如何呢?这里有你没用过的东西吗?”
她的神情一派坦然之色,像是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反而是在意此事的他显得下作起来。
孟弦野轻笑一声,忽然感觉自已不生气了。
有什么好跟泱泱生气的呢?
皇叔死了,杜绍庭死了,泱泱身边再也不会出现别人,只有他,往后余生,再也不会有任何人打扰,她完完整整、永永远远的属于他了。
他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相处,有什么好着急的?
“泱泱,你回不去了,任何意义上的。”
“你、从今往后、只属于我孟弦野一人,等我们从边关回来,就立马成亲,你会成为我的皇后,整个玄国最尊贵的女人,我会与你共享我的权力,共享我的江山,我们夫妻二人一体,永不分离。”
孟弦野深深的看着她,狭长的丹凤眼中一片认真之色,他看着她那张精巧白皙的脸颊。
岁月仿佛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她反而比出宫那年还要更加娇美了,像是得到了充分的爱意浇灌,妖娆盛放的白百合,纯粹、干净,静静散发着惑人幽香,吸引着人靠近。
像是被什么蛊惑了一般,孟弦野不受控制的朝着她靠近,目光渐渐露出痴迷贪婪之色,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浓烈炽热的爱。
他朝她伸手,“泱泱......”
宿泱静静的看着他,干净的杏眼一眨不眨的看着他朝她靠近。
没有表情,没有动作,亦没有抗拒,只那双清澈的眸底渐渐染成了深色。
共享权力?共享江山?
听起来似乎很诱人呢。
她不可否认自已在听到的这么一刹那心动了。
可心动过后,脑子反而愈发超乎寻常的冷静。
“不可以哟......”宿泱神情柔和下来,她的五官本就偏柔,显得柔美又无辜。
可是那双诱人的粉唇中溢出的却是冷漠无情拒绝的话语。
孟弦野朝她靠近的动作顿住了,秾丽的丹凤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之色,很快反应过来,他的一腔告白被拒绝掉了。
“泱泱?”他困惑的歪了歪头,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妖冶与纯净在他身上交织出迷离的色泽,
“你为什么拒绝我?当皇后不好吗?除了你,我不会有别的女人,我们就像我的父母那样,一生一世一双人,我会永远爱你,忠诚于你......”
因为喝了水的缘故,宿泱的唇瓣沁染上了一抹迷人的光泽,瑰丽水润。
她慵懒的朝后面靠了靠,撩起的眼皮显得有几分惫懒,看他的眼神像看幼稚的孩童。
她说,“自然是因为......我不需要啊。”
“我不需要你的爱......从始至终,一直以来,我都不需要你的爱。”
“你的爱,对我而言,是负担,是拖累,是纠缠。”
“谁会喜欢这样的爱啊?”
她冷冷的嘲讽出声,那双弧度漂亮的杏眼里更是满满的讽刺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