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辈子她很少哭。
她想要的,她想做的,都会尽她所能的去得到,去完成。
她以为这件事已经在她的掌控之内,如今却突然发现,个人的力量,乃至将军府的力量,依旧还是太过渺小。
想要针对你的人,无孔而不入,会逮住一切机会。
如果这辈子,将军果真如同前世那般,彻底不能人道。
时光洪流无法阻止,那她想要让将军活下来,就这么唯一一个卑渺的愿望,还能实现吗?
宿泱婆娑着双眼,顿住了脚步,没有回头看他。
杜绍庭也狼狈的低着头,沉默不语。
此刻的氛围,莫名无言却悲恸。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的僵持着,就连紧紧牵在一起的手,似乎都在慢慢的脱力,滑落,即将要断掉。
杜绍庭却忽而用尽了所有力气抓牢她的手,“泱儿,倘若,你夫君我......真的不行了,你会嫌弃我吗?”
与那紧紧握住她的手的力道不同,他的语气暗沉、低哑,带着一种颓废之感。
他说的很慢很慢,声音很低很低,几乎快要听不见,却似乎鼓足了所有的勇气。
宿泱再也忍不住,蓦然转身,扑进了他这座宛若即将倾覆的高山怀中。
他的胸膛一如既往的伟岸,宽厚,带着一种奇异的安全感,身上如山如岳的厚重气息也是她所熟悉的。
宿泱却再次红了眼眶,她轻轻抽泣着,对他说出了和前世一模一样的话来。
她说:“将军,我只爱你,我只心悦你,不管你变成了什么模样,我也只爱你,只想跟你在一起。”
她说:“我既嫁进了你杜家,便生是你的人,死也是你的鬼,我们今生今世都要在一起,永不分离。”
杜绍庭大受震撼,怎么也没想到泱儿竟然会对他说出这般的话来。
心脏仿佛被重锤狠狠敲中,又是酸涩又是疼痛又是动容。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他用力的回抱住了她,双手缓缓的收紧,像是要将她融入自已的骨血。
这一世的他,却再也说不出前世那样潇洒放她离开的话。
哪怕他不举,不能给她夫妻之间正常的敦伦之乐,他也不想放手。
哪怕她嫌弃他,他也舍不得放手。
不管泱儿的回答是什么,都注定她只能永远待在他的将军府。
如今......这答案正好。
杜绍庭五指插入宿泱发间,将她的头用力的按进了自已的胸口,那个心脏跳动的位置。
毫无保留,裸露且直白。
却不知,宿泱抵在他胸前的头颅下 ,却是面无表情到麻木的一张脸。
情绪好累。
刚刚的哭,已经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她能感觉到自已在悲伤,在难过,在啜泣,语气哽咽的海誓山盟。
可是内心却毫无波动。
意识与情感相抽离。
就像个NPC,在恰当时候,履行自已前世的职责,编织一个美好的梦。
心中却清楚的知道。
不可能的。
她比谁都知道,这不可能。
太医来的很快,来的还是院正那一把颤颤巍巍的老骨头。
老院正也是很纳闷,怎么深更半夜的将他给找来了?
不过人上了年纪睡得又晚,早上醒的又早,睡眠也越来越少,所以他们找上门来的时候他正好也没睡。
便顺势过来瞧瞧了。
他还以为是因为将军夫人的事情,毕竟将军夫人这两日不是被诊出服用过绝子药,受孕艰难吗?
结果万万没想到,这次竟然是替将军问诊。
院正脸上也露出了严肃的神色。
要知道杜绍庭这么一个人,十年如一日的身体倍儿棒,也没见什么风寒着凉生病,身体好的不得了,也就当初因为打仗留下了一些暗疾,但也算是可控的,都是一些老顽疾了,一直都控制得当。
他还以为这次可能是旧疾复发,便直接伸手给他把脉。
给男人看病,就没有给女人看病那么麻烦了,什么绣帕啊,这些根本都不需要,直接就将手搭在了他的脉搏上。
这一搭就发现问题了,院正面色震惊的看了他一眼,显然是有些不敢置信。
他生怕自已诊错,毕竟大半夜的怕自已脑子不清醒,于是又仔仔细细的把了起来。
就这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饶是院正不想相信,但他还是只能选择相信自已毕生的医术。
“将军,你的情况极为不妙啊。”说着目光还隐晦的看了宿泱一眼。
似乎是觉得他接下来要对将军说的话,将军夫人不应该在这听着,这是一件需要瞒着她的事。
而杜绍庭刚刚已经得到了宿泱的承诺,也知道泱儿对这件事情已经心中有数了,因此也没什么好瞒着她的。
直接坦然地对着院正道,“老院正,我与她夫妻二人一体,有什么话你便直说便是。”
既然人家夫妻两个都不计较了,那么他便直言了,“将军近日是不是感觉行夫妻敦伦之事时心有余而力有所不殆?”
杜绍庭点头。
前几日他在喝治内伤的药,并没有碰泱儿。
直到养伤数日身体好的差不多了之后,才想要行夫妻敦伦之事,结果却发现那处始终没有反应。
这种情况十分不正常,不正常到他几乎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
又联想到前几年从府中查出来的六根清一事。
他也没想到,对方同样的手段竟然会使第二次,一次没成功,蛰伏了这么两年多,竟然又再次出手了。
只是这次却不太确定了,但他心中最怀疑的人依旧是他。
老院正严肃着眉眼,“这就是了,将军您大抵是误服了使男人不举之药,并且还足足连用了三日。现在此药已经深入您的五脏六腑,破坏了您的生育能力,已算是药石无医了。”
“连用了三日?”杜绍庭皱眉。
这个日期正好跟他服用治内伤之药对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