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儿瞥眼一看,见春桃儿也一样立在门边,就更感事态严重了。
要知道如今在这屋里春桃儿是最得孙绍祖喜欢的了,因她长得娇媚,又会撒娇,所以只要但凡那男人有点不高兴,派她上去扭扭屁股发发嗲,一准就天下太平了。
这时候连春桃儿都不敢进屋了,可见场面有多紧张。
“出了啥事啊?”莲花儿蹭到春桃儿身边,悄悄问道。
春桃儿脸色有些发白,声音低低的:“爷喝多,刚才把她都打了……”
说完,朝着那婆子努了下嘴。
原来刚才孙绍祖回来时,那婆子正拎着扫帚在走廊扫地,没来得及避开,被他一脚踹到身上,滚了好几圈才爬起来。
莲花儿听了心里一骇,也不敢贸然往里面去了,只能躲在门口边上,尖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她知道姑爷是个狠人,心里也很惧怕姑爷,但又担心自已的小姐会不会受姑爷的欺负,所以一颗心就这么七上八下的,一双小拳头也捏得紧紧的了。
她耳边犹记得司棋被送出大观园那日交待给她的话——
“秀橘虽是聪明又忠诚,但性子到底还是柔了些,我走后姑娘就交给你了,凡有人欺负姑娘你一定要挺身而出护着姑娘……”
念及此,她的整个小身板都僵硬了起来,随时待命准备冲进去护主。
屋里。
孙绍祖面色阴沉,喝了些酒的他眼睛都是通红的,正狠狠地瞪着迎春,问道:“你是不是把我的银子偷偷拿出去送人了?”
迎春一听这话就知道是今儿上午跟司棋谈投资的事被人听了去告密了。
她的脑袋里一下就闪现出翠绿的身影,心里已知是她向孙绍祖告密的了。
秀橘更是躬身立在一旁,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她也是见过恶男渣男的——
比如迎春她爹贾赦,他无疑是恶男,又淫又贪,但也不会动不动就冲着自已的太太打人骂人。
其次就是宁国府那边的贾珍,也是吃喝嫖赌无所不作,还霸占了自已的儿媳妇,但他对自已的太太尤氏也是表面上尊重有礼的。
再就是琏二爷了,什么腥的丑的女人都往自已床上拉,但他却是极其怕老婆的,琏二奶奶说一他不说二的。
但像孙绍祖这种既恶又渣还是恶到极致的男人她还是头一次遇见,一时间竟是吓得没了主意了。
她偷偷地瞄向自已的主子,只见此时的迎春,倒是一派平静,虽也低眉顺眼,但面上看不出有丝毫恐慌和惧怕。
她知自家姑娘是个有主见和有主意的人,便也在心里给自已打气:别慌,别怕,别乱,跟着咱姑娘行事便是。若他要对姑娘动粗,我只拼了命上去替姑娘挡着便是。
却见迎春不慌不忙地说道:“相公这是听了谁说的呢?我既是嫁给了相公便一切都以相公和这个家为重,除了相公外其他任何人都是外人,包括我自已的爹娘。就算我再是个傻子也不会傻到把自家的银子搬出去送给别人啊,相公你说是不?”
孙绍祖听她这话倒是受用,一个说得出“自已的爹娘都是外人”的人,还能再给她扣顶什么帽子在头上啊?
但是,他是要做个下马威给女人看的,那就是他是这个家的绝对权威,家里的银钱只能他自已动,即便自已的老婆也不能有主动权。
于是顿了一下,他依旧虚张声势道:“那你可是说了要拿银子去补助给你的旧仆?”
“噗——”
迎春一下笑了,道:“相公啊,你去哪里听得我这么傻啊?我只因听说司棋她开的酒家生意很好,很能赚钱,就想着我从娘家带来的那两三百两银子搁着也是搁着,不如拿去投到司棋那酒馆里,一年到头还能生些利钱回来,谁不想为家里多赚些钱呢,相公你说是吧?就这事我看司棋还有点不情愿的样子,还说要回去跟他家那位商议一下,我这里费尽口舌好不容易说动了司棋,谁想到竟然被人歪曲了事实跑到相公你那里去告了我一状,我何其冤枉啊!”
“哦。”听她这么一说,孙绍祖脸上的戾气倒是收了不少,道:“投入赚钱这事倒是件好事……”
他本就是个爱财之人,平日里也有拿出银子去放高利贷之事,所以对投入酒馆赚钱之事倒也不排斥。
迎春是已经把他的本性给分析透了的,所以才能做到如此处变不惊,见他神色已不似刚才那般,便趁机又道:“我是看着家里人多嘴多,哪一项都是支出,相公一人挣俸禄,整日在外应酬帷幄甚是辛苦,我能帮忙分担一些经济开支也好啊!我这是真真心疼相公啊,可谁想却被人误会至此……”
说到这,她幽幽叹了口气,面露无可奈何之色。
孙绍祖见她说的如此恳切,且又完全出自体恤自已而为,不免觉得错怪了她,便将声音软了下去,道:“投入酒馆到底还是来钱慢了一些……”
迎春带出笑容说道:“我知道相公是个能干人,胸怀大志,看不起这些小利,但是相公可知,就是这些小利才细水漫长,且是丝毫不落人口舌的,赚得稳稳当当的。想我娘家,从前是何等富贵的,家里随便哪个地缝拿扫把去扫扫都能扫出一堆银子来,可后来渐渐地便不如从前了,都是挥霍的挥霍,犯事的犯事,若当初能将一些银子用于稳当的投资,又怎会落入现今我哥嫂口中说的的“今儿要去哪里发笔财来花就好了”的境地?”
“……”孙绍祖竟是被她给说得心服口服了。
他想想自已投到外面的那些高利贷,终究是不合理不合法的,纵使产出的利钱多,但也担了巨大的风险,倒不如将银子投入到一些正当行业去细水长流来得稳当。
而且这娘们说得是有理有据,还把她娘家拿来做例子。的确,贾家现在不比从前了,也就是个架子在那摆起,内里其实已经空了,不然老丈人也不会赖着五千两银子不还了。
迎春继续道:“若是相公不同意也罢,横竖我那点银子还没投进去,就继续搁在柜子也不会发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