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姑娘别多心,你也知道我在这屋里是什么身份,并不敢乱说话的,况且……”赵姨娘说道:“上头都不准人说的,所以大家都封了口。”
“嗯。”迎春点头,“姨娘尽管说,横竖过两天我就离了这里,只怕以后都难得回来了。”
“是了,是了,姑娘嫁了贵婿,将来回娘家来也必定是丫鬟仆从一群人跟着的,断不会说到这些去。”赵姨娘道。
迎春笑笑,不语。
赵姨娘便说道:“你可知琏二爷为啥叫二爷?”
“为啥?”
赵姨娘面露神秘之色,眼珠子骨碌碌地飞快瞄了一眼四周,就像生怕被人听了去一样,突然压低了声音,道:“因为在琏二爷上头还有一个爷,是赦老爷的大儿子,比着琏二爷大了一岁,不是大太太所生,而是你亲娘生的。”
“啊?”迎春目露惊讶之色。
“嘘!”赵姨娘伸手捂嘴,眼珠子又跟做贼一般瞄了一圈,将脸更加凑近迎春,道:“姑娘别发声大了,被人听了去可不得了啊!”
“嗯,我不出声儿。”迎春小声道。
赵姨娘:“咱们这屋里你是不知道,若是正经太太生了儿子那是皆大欢喜的事,我们这些做姨娘的都得高调跟着起欢喜吆喝。若是姨娘赶在太太头里生了儿子,那可就不得了了,就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了,能活多长都难说……”
“……”迎春。
莫非我娘亲是被人害死的?
都说宫斗残酷,宅斗何尝又不是?
“你亲娘赶在大太太前生下了大公子,头年生下大公子,第二年我们这边的太太生下大公子,长房长孙,老太太欢喜得不得了。对了,那时候大老爷还挨着老太太住这边的……”
这边太太生的大公子指的是王夫人生下的贾珠。
“那时候邢大太太还没嫁过来,是原配的大太太,大太太是个宅心仁厚的,不像我们这边太太,待你亲娘还是好的,只是那一年发生了件很严重的事……”
那一年大公子刚满一岁,迎春的好色老爹在外面惹出了事,他走在街上看到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平民女子,于是便令人强掳了来,将女子强暴了,女子受辱想不通便跳河自尽了,女子的家人告上了衙门,贾家动用了关系使了巨额银子才将此事摆平。
也就是这一年,贾赦的大儿子因为吃了不知谁给的啥东西拉肚子,怎么治也治不好,然后小小年纪就夭折了。
贾母因此怒不可遏,便将大儿子贾赦逐出了荣国府,让他带着妻妾住到外面去,也就是现在居住的宅子。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贾赦作为贾母的长子,又是世袭一等大将军,却没有按照祖制跟贾母住在一起的原因。
这也解释了为何贾琏要叫“琏二爷”了。
“没过两年大太太也去了,赦老爷娶了现在的大太太。你娘的确是个会来事的人,品格就跟琏二奶奶身边的平儿一般,无论是前大太太还是现在这个大太太她都能处得妥妥当当。讲真,咱们府上只有三个女人是被人公认了的办事妥当之人……”
说到这,赵姨娘心底免不了涌出一丝嫉妒,但又不得不服。
“一个是你亲娘,一个是蓉哥儿前面那个媳妇儿(秦可卿),还有一个就是你琏二奶奶身边的平儿。除了这三个,我还真没有服过谁。”
迎春:原来我亲娘是如此优秀的一个人啊!
“你在一岁还是两岁呢……”赵姨娘想了想,说道:“反正最多就是两三岁的时候,你娘就走了,操劳过度得了血崩症,年纪轻轻就走了。”
至此,赵姨娘叹了口气,停歇了一下,又说道:“所以说人还是不要太过聪明,比如那边的蓉大奶奶,又比如你亲娘,都是太过能干了,所以命不长,还是我这样蠢笨的人,活着没人争没人吵,反倒会长命啊。”
……
从赵姨娘处出来后,迎春深有感触,那就是做人一定要爱自已,哪怕像赵姨娘这样装疯卖傻惹人耻笑,也不失为一种安身立命的保命方法。
深吸了一口气,她感觉自已的心态已经调整到了最佳位置上了,就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至暗的夫家生活吧。
不怕啦,横竖都逃不掉的,不如勇敢地去直面现实。
在娘家的最后两天过得飞快,转瞬间就到了出嫁的日子。
从定亲到成亲日子虽然仓促,但因为迎春自变性子以来对娘家人的各种巴结带来的好印象,贾府为她置办的嫁妆比原主出嫁时丰盛了很多。
除了邢夫人为了面子必置办的那些外,贾母另外给了她十二对金镯子。
依照贾母的意思就是:他再贪再狠也不至于会拿了老婆的金镯子去,如果单是金锭子就难说了。
王夫人也送了一套珠宝首饰。
王熙凤送了一件珍珠流苏披肩。
诸如林黛玉、探春、史湘云等众姑娘们也都分别送了贺喜礼物。
贾府还给迎春陪嫁了四个丫鬟,分别是秀橘、莲花儿、春桃儿、傻大姐。
傻大姐?
是的,没错,就是贾母屋里的傻大姐。
迎春要出嫁了,傻大姐舍不得,迎春便向贾母求了她来随自已去。
贾母很是顾虑,道:“你带着她出嫁,孙家会说咱家这是没人了吗,弄个傻子来当陪嫁糊弄人?”
迎春道:“傻大姐不是傻,是憨厚,对人忠诚,孙女喜欢她的个性。
贾母便同意了。
其实迎春在选择陪嫁丫鬟这件事上是经过慎重考虑的,第一个自然没得说,秀橘;
第二个选莲花儿是因为她的性格与司棋极像,都是那种敢作敢为的泼辣劲儿,遇事敢出头的;
第三个春桃儿原本是邢夫人身边的小丫鬟,长得人如其名,身材娇小,玲珑有致,无论从身段还是性格上都自带一股风流韵味。幸好她年纪尚小,还未被老色鬼贾赦发现。
迎春选上她是有目的的,以后会用上。
第四个就是傻大姐了,她会为了主子去拼命的那种,留在身边十分稳妥。且就她的这副长相,根本不用担心她会被姓孙的祸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