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谭面色沉稳,嘴角微扬,轻拍李阿奴的肩膀,沉声道:“今时不同往日。”
二人交谈时,后方又走来一人。此人身材高挑,皮肤略黑,身着布衣,名为楚越。他的烧窑技术虽稍逊赵谭,但在这窑中也能名列前茅。
“赵师兄,早安。”
闻声,赵谭微微颔首,楚越也不停步,直接走进窑子开始工作。
李阿奴见状略感惊讶,指着那名高挑青年,疑惑道:“赵师兄,这楚师弟也来晚了,我还比他早到,为何他能进去,我却不能?”
少年脸上满是疑惑,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一切。
赵谭拍了拍李阿奴的肩膀,轻声道:“李阿奴啊李阿奴,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实话告诉你,这不是我的意思,而是赵大师的意思,其中的含义也很简单,说白了就是赵大师想解雇你。”
闻言,李阿奴脸色一变,身体一颤,当场愣在原地,内心如遭雷击。
赵谭拍了拍李阿奴的后背,沉声道:“这些年来,你为窑子做的事,我们都记在心里了,所以,李阿奴,还是早点离开吧。”
说着,赵谭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小心翼翼地从钱袋中掏出十多枚铜板。
他轻轻拉起李阿奴的手,将铜板放在李阿奴的手心,然后语气平静地再次开口说道:“李阿奴,这个月你总共做了六天工,这是十五枚铜板,你每日的酬金是两枚铜板,多出来的三枚,是老师看你在窑子里辛苦做工十多年,额外给你的报酬。”
李阿奴接过铜板,仔细数了数,确认是十五枚铜板后,并未急于收下,而是取出三枚铜板放在赵谭的手心。
他缓缓抬头,凝视着赵谭,沉稳地说道:“这些年,承蒙窑子里的师兄弟和赵师傅的关照,李阿奴没齿难忘。”
“你们并不亏欠我,我李阿奴虽然出身贫寒,但也不需要你们的施舍。这三枚铜板,请赵师兄代我转交赵老师傅,并转达一句话,就说,赵老师傅,后会有期。”
话毕,赵谭接过铜板,轻轻掂量了一下,随即微微一笑,心中暗想:这小子,真是愚笨,白送的铜板都不要。
虽然心中如此想着,但赵谭脸上还是露出了一丝浅笑,他轻轻点了点头,开口回应道:“放心吧李阿奴,你的话我会转达给赵老师傅的。”
话语落下,赵谭扭头走进了窑子。
“你也早些回去吧。”赵谭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李阿奴摆了摆手。
目送赵谭的身影消失在窑子门口,李阿奴强忍着内心的哽咽,他转身走到一棵茂盛的大杨树下,这棵大杨树离窑子不远,稍稍探出头便可看清窑子的大门。
李阿奴轻轻擦拭着眼眶里的泪珠,他双眼通红,探出身子,看向窑子门口,他看着一个又一个师兄弟走进窑子,心中很不是滋味。毕竟,这里是他待了十年的地方,也算得上是他的半个家了,说离开窑子后不心疼,那自然是假话。
李阿奴小声抽泣着,费力地压抑着内心的情绪,大约半炷香过后,他才将眼眶里的泪滴擦拭干净。
转身离开杨树下,朝着来时的路缓缓走去。
窑子内,一名白发老者端着一杯清香的绿茶,端坐在木凳上,在他前方摆放着茶桌,而赵谭则站在那老者的前方。
老者身穿一身褐色布衣。
“什么?你刚才说什么?”
“李阿奴把那三枚铜板还给我了?”
老者苍老的面容上,露出一抹惊讶。
赵谭闻言轻轻点头,随即恭敬地开口回应道:“老师,李阿奴还说,窑子不欠他的,他也不欠窑子的,他虽然家境贫寒,但不需要我们的施舍。”
“老师让我给您带句话。”
“什么话?”老者闻言,眉头微皱,沉声问道。
“老师,李阿奴说,这十年多谢您的照顾,就此别过……”
花发老者闻听此言,眯起双眼,轻抚着胡须,缓缓说道:“没想到,这傻小子竟如此有骨气。”
“若他再聪慧一些,或许我会教他烧窑的技艺。”
若是他悟性极高,再加上这性格,放于外界,必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只可惜这小子,悟性欠佳……
老者眯着双眼,心中暗自思忖。
“罢了罢了,赵谭啊,你先去忙你的吧。”老者摆了摆手,沉声道。
赵谭闻声,微微躬身,然后迈步走出了房间。
赵谭离开房间后,老者轻抚着胡须,轻声叹息:“啧啧啧,七月初七,不知外界会有谁来,明日我也出去看看,或许还能遇见当年的老友。”
李阿奴走得很慢,用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才走进自家巷口。
他缓缓前行,刚走了一会儿,就见一名少女叫住了他。
“李阿奴。”
寻声望去,只见此时瑰丹笔直地立在苏玉书的院子门口,其手中拎着一个由柳条编制的菜篮。
“瑰丹,何事?”李阿奴疑惑地看向了苏玉书的贴身丫鬟瑰丹。
瑰丹面带疑惑,不由得出声问道:“李阿奴,今日,你这是怎么了?为何见你心情不佳?”
李阿奴轻轻摆了摆手,语气顿了顿开口道:“无事。”
“那你今日为何没去窑子?”瑰丹不解,继续出声询问。
李阿奴先是一愣,他摩挲着下巴,思考片刻,旋即开口说道:“瑰丹,我告诉你,你切不可告知我娘。”
瑰丹轻点了一下头,猜测道:“你是不是偷偷从窑子里跑出来了?”
李阿奴苦笑一声,摇头道:“并非如此,窑子里的赵大师将我解雇了,说白了就是我被弃用了。”
“我告诉你了,你也要答应我,不可向我娘提及此事。”
瑰丹轻轻点头,旋即她看向李阿奴脸色略带严肃道:“你稍等我片刻,此事我需与我家公子说一声。”
“跟他说?为何要跟他说?”李阿奴不解,追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