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像季长绝这种道德水准特别高的人,一旦听到他说的这番话后,冷冰冰的脸色变得五彩缤纷,好看得很。
安意心里暗爽。
叫你平日高高在上地对我放狠话,瞧不上我吧。
没想到现在欠我这么大的一个人情。
啧。
心里肯定想着如何还我,好和我撇清关系吧。
没想到季长绝脸黑着憋了许久,才说:“你是不是脑子不好使,拿这么多钱给绑匪?!”
安意挑眉:“那还不是为了救你。再说了,那钱警察都帮我们拦截回来了,放心吧。”
季长绝脸色微愣,明明脸上全是疑问,但就是嘴硬不问。
安意懒得逗他,直接说:“对于绑匪来讲,现金比起银行卡支票对他们更有利。可是,他们脑子不好使,这么多的钱加在一起得有2吨重,藏个追踪器很难被发现的。”
“他们就算拿着钱开出西区,也走不出方市。”
原来是这样。
季长绝点了一下头。
忽然,安意在他眼里看见一丝落寞。
他嗓音微哑:“季家,有没有……”
安意知道他想问得是什么?
但安意不忍心骗他,再说了,他那父亲自小对他都是可有可无的态度,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安意实话实说:“你父亲在我开车去绑架你的地方之前,一直都没有动作。”
季长绝听后,居然笑了一声。
“好。我知道了。”
“季长绝,你别难过。”
季长绝重新躺回床上,背对着安意:“我想再睡一会儿,你可以出去吗?”
安意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没有说话,起身走出病房,轻轻带上门。
秘书见状,走过来问:“少爷,回去吗?”
安意不放心季长绝,摇头:“你回去吧,这里留我一个人就行。”
“不可以,安先生吩咐过,只要你没回家,我就需要陪在你身边,保护你的安全。”
今晚,厂房那几个绑匪虽然已经被抓住,但他们还有没有其余同伙,目前不得而知。
安宝成把秘书留在这里,就是因为秘书会点功夫,跆拳道黑带,可以保护安意的安全,避免被人报复。
安意只好点头。
秘书买来宵夜,安意喝了点汤。
他打开手机,才发现室友和韩喆给他发了许多消息。
他给几人报了平安,说自已回家了,让他们别担心。
叮咚。
一条消息紧接着跳出来。
【韩喆:你和季长绝到底什么关系?今天一听到他被绑架,你整个脸色都变了。我寻思,他以前和你没什么交集,关系也不好吧。】
【安意:那是以前,现在他和你一样都是我朋友。】
【韩喆:谁和你是朋友?!】
【韩喆:反正你别担心了,他好歹也是季家未来的继承人,季卫方再怎么样也会救他的。还有,何焱也向我打听你和季长绝的关系?我该怎么回啊。】
【安意:你想怎么回,就怎么回。韩喆,谢谢你】
【韩喆:……滚。】
一阵开门声。
安意抬眼就看见季长绝换掉病床服,从病房走出来,输液的那只手背,还能看见扎针的位置冒出血珠。
安意蓦然起身拦住他:“你怎么把针给拔了?”
季长绝不说话,脸色憔悴。
安意叹了口气。
下一秒,他拉起季长绝的手腕,就朝护士站走去。
“护士姐姐,能给个止血棉花吗?他自已拔针了。”
安意举起季长绝输液的那只手。
护士仔细看过后,立马用镊子夹出一个止血棉球,最后又撕了点医用胶带贴在季长绝手背上。
“要出院着什么急。要拔针,这种情况还是叫护士的好。要是出什么问题,又要怪到我们身上。”
“知道啦,谢谢你啊,姐姐。”
安意这声姐姐叫得甜,人又长得好看讨喜,特别是那双桃花眼笑起来时,是会勾人的。
护士也不好再说什么。
出了医院,季长绝站在路边,正准备伸手拦出租车。
安意见状说:“你身上又没手机,也没钱,你打了车,怎么付钱给司机啊。”
季长绝身形一顿,听了他的提醒后,才意识到这个事实。
“走吧,你要去哪儿,我送你。”
说完,也不管季长绝答不答应,拽着他就上了自家车。
关上车门,安意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季长绝。
今晚的季长绝像一头刚从捕猎坑救出来的野兽,被家族抛弃的他,心如死灰,满身伤痕,那双丹凤眼里透着迷茫和麻木。
安意:“喂,季长绝,你要去哪儿。”
“翠湖华庭。”
这是一个市中心一所高档住宅区的名字,距离医院二十几分钟的车程。
安意觉出点异样,但他没有说,而是让秘书开去这里。
夜晚的方市,依旧川流不息。
二十几分钟的车程,因为两个路口堵车,等到了翠湖华庭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
车刚停,季长绝才像按下启动按钮的机器人有了动作。
“谢谢。”
不等安意回答,他推开门,疾步离开。
秘书见人进了住宅区大门,回头问安意:“小少爷,咱们回去?”
安意注视着大门口“翠湖华庭”四个大字,微微皱起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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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不耐地扯上睡衣外套。
她身材婀娜窈窕,妆容精致,柳眉却不耐地蹙起,眼神嫌恶地看了门口的方向,冷哼一声,左扭右扭地走回了卧室。
女人一走,客厅安静下来。
季长绝垂在身侧的双手蜷了一下,看向落地窗前身形高大、发丝微白的男人,哑声道:“为什么?”
男人默然片刻,才说:“既然出来了,就回去。”
“为什么?”
季长绝重复。
为什么不救他?
为什么母亲去世时不回来看她一眼?
为什么在他七岁时就抛弃了他?
为什么每年母亲的忌日都不出现?
为什么连生日都不陪他过?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积压在心底多年的疑问,像一道道被刀划开的伤口,露出血淋淋的血肉,疼痛久经不散,成为挥之不去的丑陋伤疤。
他无法自洽,无法再装作视而不见。
他喉结一滚,带着祈求的语气重复道:“为什么?”
“你半夜闯到我这里来,就是想问我为什么不拿出2个亿来救你,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