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洛陷入于发软的地面,由于之前几次的挣扎,他现在只有脖子以上是露出来的。
周围都是漆黑的,他看向旁边唯一不同的色彩,黑红色模糊的身影,估且用它来形容吧!
它这次也像之前一样只是在旁边观看着,并没有伸出援手。
祁洛深吸一口气并呼出说道:“还真是次次都一样……”
他已经在无数次入眠的夜里梦到这个场景了。
“挣扎过……求救过……放弃过……”
空洞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似乎是它发出来的声音。
祁洛有些诧异。
这么多次相同的梦境,这是祁洛第一次听到它说话。
祁洛不知道下次梦境变的有点不一样是什么时候,于是他连忙问道:“你有什么办法吗?”
它又恢复了不说话的时候,就这样默默地看着祁洛。
祁洛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继续感受那种自窒又无力。
沉默了许久。
“不是你出不来,而是你不敢出来。”
伴随着它的声音出现,一道月光照耀在祁洛露出来的脸庞上。
这个梦境每到自已生日的时候,都会有所变化。
祁洛的目光看向月亮,猩红色的双眼下隐藏的并不是愤怒,而是无可奈何的绝望。
一阶一阶半透明的台阶从月亮往下出现,直到抵达祁洛的面前。
它说的没错,自已似乎对往台阶上走非常的抗拒。
祁洛并不知道往台阶上走会看到什么,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没有走上去过。
扑通!扑通!
周围只剩下祁洛一个人的心跳声,貌似还掺杂了一些其他的声音。
正趴在桌子上的祁洛皱了一下眉头,看样子是被吵醒了。
门外传来接连不断的敲门声。
祁洛还没从梦境中反应过来,身体软绵绵的使不上一点劲。
咚!咚!咚!
祁洛也实在不想听到这吵闹的敲门声,勉强张了张口,声音沙哑道:“进。”
女人边开门边解释道:“我也不想打扰你休息。”
祁洛睁开双眼道:“嗯。”
原本血红色的瞳孔因为被突然吵醒,白色的部分布满了血丝。
在这黑暗的房间里,像是一只随时会发怒的野兽。
女人自顾自地走到窗户前说道:“只是刚接了一个噩梦之境,其他人都在忙,能出任务的只有你了。”
噩梦之境是委托人的噩梦,需要猎梦者在梦境之中去帮助委托人解决噩梦源头。
祁洛知道她要干什么,于是开口阻止道:“慧琳。”
李慧琳正要拉开窗帘的手似乎原本打算就是不动,她有些不满道:“我可比你大一岁,为什么现在总是不叫姐姐,或者像他们一样叫我慧姐。”
明明以前你会叫我姐姐的……
祁洛让眼睛适应了好一会才说道:“不习惯。”
李慧琳这才拉开窗帘让阳光入侵房间的黑暗。
光线照耀着祁洛白皙的皮肤。
李慧琳背靠在窗户处,小臂撑在窗户上,红色的长发在光线下镀了一层金,她朝着祁洛的方向看去。
“哎~随便你吧。”
祁洛骨节分明的手在桌子上摸索眼镜,他抓起金丝单边眼镜,旁边的金链子自然下坠,发出细微的声音。
他将眼镜移动到脸上,丹凤眼下有两颗小痣,左边的小痣在下眼皮偏上,而右边的小痣在下眼皮偏下,随后他把眼镜带在了右边。
李慧琳碎碎念道:“不是我说你,好好的红发干嘛非要染黑,就连衣服也天天穿的乌漆嘛黑的。”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祁洛看向李慧琳一如既往的穿搭,挂脖露肩的短红裙,再配上万年不变的黑色长靴。
原来真的有人无论经历了什么,从小到大都不会变。
他语气平淡但依然有些沙哑道:“方便。”
话也少了好多,八年了还走不出来,变不回去……
李慧琳认同的点了点头说道:“也是,黑色有利于在某些黑暗的噩梦之境中藏匿。”
祁洛给自已倒了一杯水,随后从抽屉里拿出几盒精神类的药物。
李慧琳也没有催促他,侧着头,目光往窗户外看去。
祁洛将几颗药放在手心,先喝了一口水润润喉咙。
兴许是窗外的风景看够了,李慧琳转回头继续看着他问道:“我不是说可以尝试不吃药,头还是会疼吗?”
祁洛点了点头说道:“习惯了,有点离不开药。”
李慧琳想了一下说道:“没事,急不得慢慢来。”
祁洛将药扔进嘴里,随后喝下水,薄唇紧闭着。
咕噜~咕噜~
祁洛的喉结上下滚动着。
李慧琳觉得自已的目光有些不妥,于是视线再往下移。
看到了桌子上被白布盖着的一个东西,看形状应该是相框。
祁洛注意到李慧琳在看什么。
那是自已八年以来一直不敢揭开的白布,上面还沾满了许多灰尘。
与其说白布倒不如说灰布……
祁洛的声音听不出情绪道:“走吧。”
李慧琳迈开长腿往门那边走边说道:“这次的噩梦之境是普通级别,委托人是一位女性。”
噩梦之境分为三种级别——简单,普通,困难。
而引梦人正是评估级别的人,他们负责用共情能力来沟通委托人的心理情况,用洞察能力来观察委托人的精神状态。
祁洛扶了一下眼镜框说道:“嗯。”
李慧琳继续说道:“以你的能力一个人前往这次的任务应该没有问题吧。”
祁洛声音淡淡地回应道“可以。”
比起与队友并肩作战,祁洛发现自已更喜欢一个人单打独斗。
李慧琳吐槽道:“行,最近委托越来越多,猎梦者都不够分配了。”
祁洛说了一句道:“开学了。”
李慧琳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说道:“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接了好几个孩子的委托都是简单的噩梦之境,开学了孩子们压力大,也确实是梦魇们入侵的好机会。”
他们走过了忽明忽暗的走廊,来到了尽头左边的一扇门。
这是李慧琳引梦人专属的房间。
李慧琳准备好药水说道:“我还是按我的流程来,委托人在噩梦之境不知道会是人还是物,或者是动物,又或者是其它什么,所以没必要让猎梦者与委托人见面。”
“明白。”
李慧琳给针头消毒说道:“躺下,手伸出来。”
祁洛在一个躺椅上,把手递给李慧琳。
李慧琳一下就把针扎入皮肤说道:“最喜欢给你扎针了,手上青筋都非常的明显。”
祁洛已经闭上双眼。
李慧琳把吊瓶弄好,又给祁洛戴上手环。
吊瓶是因为一去噩梦之境可能是2~6天,快的话也要1天,所以需要输点营养液。
手环是在发现自已打不过,或者噩梦之境结束,点一下即可回到现实。
李慧琳做完一切说道:“准备好了吗?”
“嗯。”
李慧琳打开文件夹扫了几眼,确认没有遗漏掉哪些细节。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言简意赅地开口说道:“这次的委托人是一位失去父亲的女孩,她的梦里总是梦到死去的父亲。”
祁洛心脏一紧,随后应道:“嗯。”
李慧琳听出了祁洛嗯的语气不同,于是说道:“是不是很疑惑,这应该算美梦,怎么会是噩梦呢?”
一些零零碎碎的片段在脑海中浮现,祁洛按了一下太阳穴冷静了一会说道:“没疑惑,美梦确实是另一种噩梦。”
听到这回答与祁洛的动作,李慧琳明白同样失去重要之人的委托人,是让他回忆起什么了。
电休克那么多次,你果然还是没有完全忘记他们。
李慧琳感叹道:“有期望就会失望,有无憾就会遗憾,有美梦就会噩梦。”
美梦何尝不是最残酷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