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不清了。”裘风沐低着头，默默扣着自已的手。
裴夏看向他的脖子，在阳光的照射下，上面有一道几乎贯穿整个脖子的疤痕。
他会拿自已的脖子去跟一个刀拼命，但凡有一个人不在乎裘风沐，他十六岁的生命也就到此为止了。
“那你跟着我干什么？谁派你来的？”
裘风沐不敢去看裴夏，他想逃跑，可他清楚知道两人之间的差距，最后还是歇了心思。
“少爷让我来的，他让我杀了你……”
少年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谈论晚餐应该吃什么。
他不明白楼辰和裴夏之间的恩怨，他只知道自已应该听从主人的命令。
“那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面前的裘风沐双手扯着腰间的糖袋子，垂头丧气的像只小狗般有些委屈，他张了张嘴，老老实实的回道。
“我打不过你。”
裴夏还真没考虑到这个理由，她以为能从自已眼皮子底下偷走令牌的，不说是个绝世高手，那至少也是个顽强倔强的敌人。
可面前这个看起来很可怜的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
“哈哈哈，你这小孩真有意思。你很喜欢吃糖吧？如果我能请你吃比糖还要好吃的东西，你是不是就可以不杀我了？”
比糖还要好吃的东西！
裘风沐蹭的一下抬起头，圆圆的眼睛闪着光，有些迫不及待。
他吃过最好吃的东西就是糖，甜甜的，一点也不苦。
就算因为任务失败，主人命人把他打的皮开肉绽，只要有糖吃，裘风沐都能一声不吭。
见他馋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裴夏挑眉，“你不想吃吗？”
裘风沐:“想想想。”
裴夏:“那还会不会杀我？”
裘风沐沉默。
裴夏:“不想吃吗？”
裘风沐:“想想想！”
“杀不杀？”
又是一阵死寂的沉默，裴夏叹了一口气，她跟一个小孩儿计较这些做什么。
“走吧，我带你去吃蜂蜜。”
裘风沐抬起头，擦擦口水，圆圆的脸上挂着幸福的小酒窝。
裴夏等着他，这副开心的小狗样，令她忍不住想去摸摸他的头发。
裘风沐盯着她的动作，忍不住向后退。
“就摸摸，吃了我的蜂蜜，咱们可就是朋友了……”
朋友?裘风沐不明白，他只有主人没有朋友。
见他脸上又是一副呆呆的样子，裴夏便知道这孩子的CPU都快烧了。
“你要想吃就让我摸摸。”
在吃比糖还甜的蜂蜜和拒绝摸头之间，裘风沐很没骨气选择的前者。
裴夏撸了一把，乌黑亮丽的头发软软的，和她想象中的一样，手感非常棒。
裘风沐跟着裴夏沿着乾河一路向上走，他们一前一后，晚霞照在两人身上，折射出斜斜的影子。
他们来到一处山壁前，裴夏给他指着其中一处壁穴。
“看那，那是天然的野蜂巢，运气好的话这里就有蜂蜜，应该足够让你尝个鲜的。”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裘风沐能够清晰的听到壁穴里的嗡嗡声。
他刚想上去，裴夏直接一手把他拽了过来。
“你难不成想直接上手掏啊？”
裘风沐有些懵懂的点了点头。
裴夏扶额，她忘了这小孩是个傻的。
“你在这儿待着，看我的吧。”
裴夏从袖口掏出两个打火石，从附近找了一小堆易燃的干草绑在一起。
“擦擦——”
石头碰撞几下，灰色的烟升起，最近的干草逐渐被点燃。
裴夏眼疾手快将点燃的干草放在石壁中，不到片刻，几十成百只蜜蜂从洞口中钻出。
他们略微等了一小会儿，四周不见蜜蜂，才放心的走上前。
裴夏将快要熄灭的干草拿出，随手捡了根长树枝向石壁中捅去。
裘风沐眨着眼睛，伸长脖子向壁穴中望去。
几只蜜蜂受到惊吓，连忙钻了出来。
裘风沐眼疾手快，想要把他们抓在手里。裴夏将他往旁边一扯，“小心！”
“你没事吧？”
裴夏将裘风沐压在身下，满脸焦急的上下打量着他。
少年身下是柔软的土地，面前之人看起来非常慌张。
她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裘风沐有些不懂。
裴夏掰开他的手心，一只死去的蜜蜂被他捏进满是厚茧的手里。
“疼吗？”
裘风沐摇摇头。他想自已应该是不痛的，在他前十六年的人生中，不管是训练还是受罚都不能喊疼，不然换来的只会是更加严厉的惩罚。
他觉得，自已不应该痛。
裴夏看着他手上被蛰住的红痕，眼见没有毒刺留在里面，这才微微放心。
“算了，疼就多吃点好了。”
她解下腰间的布袋，套在手上，伸进石壁中去掰蜂巢。
半脸大的橙黄色蜂巢泛着诱人的光泽，裴夏掏出腰间的匕首，将四周的边边切下来，然后切成一个小块递给裘风沐。
后者早就等不及了，他接过后直接放进嘴里。
甜！
真的比糖还要甜！
裘风沐眼睛里闪着亮光，圆圆的眼睛开心的眯了起来。
醇厚的香甜带着独特的花粉味，直通人心底的甜味弥漫在整个口腔，就连蜂巢的口感也如同奶糖般，软中带韧，散发着丝丝甜味。
裴夏切下一小块放进嘴里，随后连带着“手套”，一起将剩下的蜂巢递给裘风沐。
“边吃边走吧，一会儿那群蜜蜂来了，可有咱俩好看的。”
裘风沐低头看了一眼，发现这个“手套”有些眼熟，但有蜂蜜在手里，他并没有多想。
他跟在裴夏身后大口吃着，像是一个小尾巴。
日落月升，两人来到乾河的上游，水流略微有些湍急。
裴夏小心地蹲在河边清洗手上的蜂蜜，见裘风沐吃完最后一口，她示意少年过来洗手。
裘风沐很听话，学着裴夏的样子蹲下，将手洗干净后还顺便擦了擦脸。
他看着布袋上粘着的蜂蜜，有些可惜。作为第一次吃蜂蜜的见证，裘风沐将布袋也放进河里，轻轻戳洗。
渐渐的少年发现有些不对，裴夏给他的袋子，似乎与他曾丢失的那个糖袋长得一模一样。
“你也喜欢这个吗？”
裘风沐的每个糖袋子都绣着小狗的图案，他最喜欢了。
裴夏擦着黏糊糊的手，随意的回道。
“不是啊，这是我偷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