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玉棠挽着苏顺时走在陌生的校园中,被湮没在人群中,好似真与他有一段青春期的校园时光一般。
“怎么样,题难吗?”
苏顺时有些灰心:“有点,我的作文好像偏题了。”
她安慰着:“没关系啦,大不了咱们再练练!”
然后转移话题:“别想太多,考都考了,正好这段时间得空,咱们出去玩儿玩儿。”
肖玉棠稍稍思考了一下,但更像是说出早已计划好的地方:“你要去见见我的大学吗?”
“要。”以前独属于他们两人的回忆太少了,苏顺时要用自已的存在一点点侵蚀掉那些日子,他不仅要去看她的大学,还有她工作过的地方,还有她吃饭的地方,玩过的地方...
让她下一次想起这些地方,都会想起自已曾经陪着她再走过一次。
她哈哈一笑,牵起苏顺时的手一路向前:“那就要辛苦你开车啦~”
肖玉棠的大学在本省,却是在一个有少数民族聚居,气候非常好且有不少知名景区。
当初她的大学英语老师有一幢别墅就在景区里面,听说以前有拍电视的就在他家取景。
一个贫富差距非常大的地方。
毕业那年学校新修了一幢教学楼,她毕业的时候还在施工,但已经颇具雏形,现在已经竣工了,还有不少学生在里面上课。
学校范围还算挺大的,肖玉棠带着苏顺时从宿舍楼逛到教学楼,再从教学楼逛到图书馆,这是她最常去的地方。
她会给他讲自已和室友经常吃什么,在哪里晒太阳,上了什么专业课,一路走一路讲,苏顺时默默地听着。
身边穿梭着四面八方而来的学生,他们的脸上没有初入社会的疲态,带着成年人的朝气,是那种未被生活磋磨过的蓬勃感。
肖玉棠只长他们几岁,却已经沉淀下来了,尽管看上去年龄相差不大,但一举一动都表现出成熟的味道。
他们没在学校逛太久,因为大学生群体在网上冲浪太快了,有很多人把他们认出来了。
然后肖玉棠又带着苏顺时逛遍附近的景区和比较出名的小吃,苏顺时之前很少特地为了旅游出门玩儿,往往都是工地附近有什么景区就见什么景。
这一次是纯玩儿,还是和自已的爱人,一路身心愉悦。
最后一程是肖玉棠支教过的学校。
学校里有红十字会,每周都会安排人去一些偏远山区支教,肖玉棠去过几次。
地方非常偏远,早上天没亮就往学校赶,晚上天都黑了才到学校,地方很偏,学校也非常简陋。
前面说过这里贫富差距非常大,有钱人家的孩子是不在这个市上学的,通常都是在省会。
差一点的就买房陪读,好一点的就直接进入高级中学,普通孩子就在本地的学校,最差的就是需要支教的这些孩子了。
肖玉棠去的是一所小学,住宿制,孩子的年龄在四到十五六岁左右,有些孩子看上去非常小,可以的话,苏顺时一只手都能提溜起来十个。
当初她去的时候一群孩子正在做早操,这里的气候非常好,太阳很大,也很晒,坝子上的孩子参差不齐,仍然好奇地打量着每周都出现的不同面孔的支教老师。
这群支教老师年轻、时髦、漂亮、会唱歌、会跳舞、会画画、还会乐器,知识也丰富,是他们在电视里见过那样光鲜亮丽。
与他们浑身脏兮兮、臭烘烘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学校的教室非常简陋,四四方方的水泥墙上是蓝色的彩钢瓦,太阳一晒里面就热得要死。
他们的宿舍也是一间教室,里面放满了铁架子床,床与床中间的过道非常窄,小小的教室里住了三十多个人。
这些孩子的家离学校非常远,也非常穷,否则不会让几岁的孩子来这种学校。
学校并没有配置什么浴室和洗衣房,肖玉棠有些忘了他们是一个月放一次假还是一学期了,反正是没有什么洗浴条件的。
大一点的女孩子会接凉水去厕所擦洗擦洗,男孩子则没那么讲究了,所以他们身上带着很重的汗臭味。
当时她去的时候是五月底,已经很热了,教室和宿舍都有浓重的汗味,当时支教的同学一进教室脸都绿了。
天气热的时候,他们也会洗头洗衣服,接自来水管里的凉水,大的孩子帮助小的孩子,但其实都是些小豆丁,洗完了就趁着中午的太阳把头发晒干。
他们总是会围着新来的、年轻漂亮的大学生老师们唱唱跳跳,央求他们唱歌,在他们眼中,这群人什么都会。
好在他们吃饭是不需要花钱的,学校的食堂吃得不大好,没什么荤腥,但孩子们个个胃口都不错,吃得饱饱的。
学校里只有几个男老师,没有女老师,他们只有在支教的大学生中见过女老师。
肖玉棠是农村的孩子,也曾住过校,但都没有在这样的条件下生活过。
这是她不曾见过的世界的另一面。
陌生,却真实存在。
他们到的时候正在上课,是工作日,没有大学生支教老师。
学校老师的水平且不论,好歹是能将百十来个猴孩子们管住。
苏顺时虽然对她来此的目的一无所知,但反正她要做什么都支持,她总是有自已的想法和抱负的,他想。
两人在校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进去,里面没有什么大的变化,教室和宿舍仍在老位置,宿舍的玻璃一如既往毫无遮拦,一眼就能看清楚里面的布局。
苏顺时住过比这还要差的工地,但没住过这么挤的。
他心里头说不出什么滋味,他见过城里那些豪车接送的孩子,见过城里那些干干净净的学校,也见过林立的教学楼,更是亲身在农村里念过书。
他和肖玉棠念书的小学还在,但早已没了学生,学校只有两层的,但远比这里看上去要好。
因为学校通常是一个村最好的建筑。
这里更像一个临时搭建的厂房。
肖玉棠在这里以两人的名义捐了二十万。
比起钱,他们更需要得到社会的广泛关注。
因为——
他们的未来一片黑暗。
他们从这个学校出去后鲜有人能进入中学,而这所学校的教育,实在完全不够看。
这里仅仅是他们童年的一个容身之所。
一个有着免费居食得地方,一个可以让他们逐渐长大的地方,一个可以为家里人减轻抚养义务的地方...
但绝不是一个培育人才的地方。